“項羽此舉,隻怕不是出於本心,而是他身邊的輔臣範增從中作怪。在項羽的心中,他一直以為本公雖有統軍打仗之才,但喜好酒色,非成大事之人,是以從來不曾將本公放在眼中,而且此次本公進入關中,事事奉他為主,封倉閉庫,不取分毫,想必他也有所耳聞,更不會對本公心生疑慮,所以暫時他還不會下手。至於江湖傳聞,這是毫無實據的東西,縱然他要問起,本公也有辦法應付。”劉邦略一沉疑,緩緩地道。
“但若是範增力諫,隻怕項羽會改變主意,不若這樣,此間事了,我立即派人前往鴻門,刺殺範增,以絕後患。”衛三公子道。
劉邦搖了搖頭道:“萬萬不可。範增其人,乃項梁故交,項羽拜為亞父,對他極為尊崇,若是此刻你派人殺之,無異於向世人表明本公心中另有圖謀,反而壞了大計。”
“不殺範增,你豈非人陷危局?”衛三公子眼中閃過一絲焦慮。
劉邦卻微微一笑道:“本公原也以為這是兩難之事,幾乎已是無計可施,但天助我也,卻讓本公在這霸上小城見到了一個救星,隻要此人出麵,當可為我逢凶化吉。”
衛三公子與韓信相視一眼,心生疑惑,同時問道:“有這等事?此人是誰?”
“此人姓虞名姬,雖無持刀握劍之力,卻可征服百萬男兒之心,豔名之盛,與知音亭的小公主紅顏齊名。”劉邦臉上帶笑,心中卻一陣刺痛,仿佛有一種別樣的難受哽在胸口,久久不能釋懷。
他人在沛縣之時,受呂公賞識,將愛女嫁於他為妻,雖生兒女,卻並非是他所最愛。後來起兵造反,征城掠地,也曾識得美女無數,但隻限於逢場作戲,從來不曾動過真心。隻有半月之前,當他駐軍霸上,偶遇虞姬時,他才發現,隻有這樣的女子,才是他的良緣佳配,愛慕之心油然而升,再也不能忘懷。
他一生受命於人,為大計著想,從來不計個人恩怨,對個人的感情亦是更加不能兼顧。可是當他真的遇上了自己傾慕的女人時,卻深深地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就在他準備向虞家提親之時,項羽率部攻入函穀關,正向霸上挺進,隨之而來的,是項羽的一封書信,劉邦拆閱之後,不由大驚。
原來項羽也是久仰虞姬之名,人在途中,聽聞劉邦已進占霸上,是以修書一封,要求劉邦代為提親。
項羽此舉顯然大出劉邦意料之外,在他的記憶中,項羽不近女色,惟一傾慕的異性,就是紅顏。為了博得紅顏一笑,他曾經在兩軍交戰期間,列兵十萬相迎佳人,可見他對紅顏確是癡情。
但是不管項羽的心思究竟如何,劉邦既然奉他為主,自然不敢違背其意願。何況此時他正麵臨信任危機,假若能夠善待虞姬,此事若成,隻要虞姬替他在項羽麵前美言幾句,他不僅可以取得項羽的信任,而且還可以贏得時間,為日後的爭霸天下奠定堅實的基礎。
在事業與感情的兩難抉擇中,劉邦終於作出了自己的決斷,那就是放棄自己所愛,將這段感情深埋內心。雖然他心裏知道,今生今世,他已不可能忘記虞姬,但為了事業,他已別無選擇。
劉邦臉上露出的異樣神情一縱即逝,卻被衛三公子犀利的目光盡收眼底。他沒有勸慰劉邦,是因為他認為劉邦無疑作出了他這一生中最正確的決斷。但是從個人感情來說,他理解劉邦此刻心中的苦痛,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道:“你做得不錯,英雄難過美人關,項羽若得虞姬,自然會對你信任有加,隻是你是否向虞姬說起項羽提親一事?”
“本公已向她提過幾次,但都被她拒絕。自古佳人愛英雄,以項羽的聲勢,天下誰人不知?又有哪個女人不心生愛慕?也不知這位虞姬是怎樣的一種心思!”劉邦話中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似是難以釋懷。
衛三公子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你錯了。女人心,海底針,誰也琢磨不透女人到底是怎樣的心思,前有紅顏為例,你應該想辦法促成此事才對,畢竟虞姬之事事關重大,豈能有半點疏忽?”
衛三公子的話顯然有一份嚴厲的責備,劉邦聽在耳中,並不覺得有半分的刺耳,而是緩緩地點頭道:“本公知道了。”輕抬手臂,在空中劃了一下,便見十數步外有人應命而來。
“再準備一份厚禮,天黑時分,替本公送往虞府,就說酉時正,本公專程拜會虞公,有要事相求。”劉邦一字一句地發布著命令。他為人雖然隨和,卻隻限於平時,一旦涉及正事,從不隨意,真正做到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他的屬下們無不深諳此理,是以肅手恭聽,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