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士見他感興趣,更加滔滔不絕起來:“白逸曇去年不是病了嗎?說是昏迷不醒可奇怪的是沒多久就好了。怪就怪在白逸曇病好了之後,白府裏連續又死了幾個丫鬟……嘖嘖,頭和身體都被分開,死相可怕極了……”道士說著縮了縮脖子,就好像自己親眼看到丫鬟的死狀一般。
“什麼!”蓬頭垢麵的人猛然間站起,聲音有些發抖:“你說什麼……”
中年道士見怪不怪地瞟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閣下莫害怕,這隻不過是小蛇妖罷了。這白府養了一窩子的毒蛇迷信的很呐!卻沒想到這些蛇恩將仇報,將白府裏丫鬟們的靈氣都吸走還把屍體弄得這般不入目。”
蓬頭垢麵的男子站在原地,身體似乎僵硬了一般,一動都沒有動。
中年道士以為他嚇傻了,安慰道:“閣下莫擔心。這些蛇妖前幾日已經被除去了。這不,白府這幾日在喜迎樓擺酒驅邪,隻要是進門的人都能隨便吃,帳都記在白府的頭上!據說白逸曇和丞相白易懷也來!這不,我剛才那裏回來!嘖嘖,白逸曇可真的青年俊秀,一表人才……”
話音未落卻見蓬頭垢麵的男子一個箭步衝進了雨中。中年道士疑惑地坐在原地,看著男子的背影皺了皺眉,心想著這個人估計腦子有病便不去在意。
喜迎樓外,人潮洶湧。
即使不準備去吃白飯的也拚命往樓裏擠,有誰不想一睹當今宰相以及白逸曇的神姿?
何安水靜靜地站在樓前,腳上卻像是定在了地麵上,再也挪不了一步。
紅憐不是他殺的!!!!
可我居然……不分青紅漂白就殺了他……
墨蓮……墨蓮……
“你知道嗎?還沒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心頭一陣抽痛,甚至無法呼吸……
為什麼……我當初為什麼不問清楚再下手!
雖然知道樓中人並非墨蓮,可即使是熟悉的容貌,他也想再看一眼……即使一眼……也好。
這一年,何安水不知道是怎麼度過的……
總是躲在破廟中不見天日,肚子餓了便去林中檢點野菜,如此也度過了一年的歲月。
失去了法力的他真的是一無是處了,又或者,他根本沒有力氣再去做任何事情。隻是機械地維持著自己的生命。
隻是每當月圓的夜晚,他都想起墨蓮在月色下的笑顏。
然後心,便一陣陣地揪痛,那種痛楚,終身不忘。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身後有人推搡了他一把,不滿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喂!前麵的人堵在門口到底進不進去?”
何安水一愣,終於舉步進了喜迎樓。
所有進樓的人,都在一瞬間將目光彙聚在一個人的臉上——白逸曇。
他穿著一件水綠色的外袍,長發用金絲帶高高地束起,嘴角帶著一抹自信的笑使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
一年不見,他長高了很多……比我都高了呀……何安水默默地想著,鼻子微微一酸。
白逸曇將目光飛快地掃過樓下的人。他的眼神與何安水相觸的一刹那,停留了一下,又向一旁掃去。
何安水激動地忘記了呼吸……
至少,他又看了我一眼……
想到這裏,何安水卻又生生地將自己的思路打斷,是了是了,他不是墨蓮……而是白蓮。那個即容光於一生的青年,不是被你親手殺死的萬年火妖,不是……
可是為什麼他的笑、他的神態……都與墨蓮那麼相像……
白逸曇舉杯站在二樓,高聲說起祝酒詞。
聲音洪亮而氣勢恢宏。整篇詞如行雲流水、辭簡意足。
在場人眾無不讚歎連連。
白逸曇笑了笑繼續他的發言。
何安水貪婪地看著這個笑容,仔仔細細地將它記在心底。
嗯,夠了……足夠了。
轉身,離開。
門外的人群依舊熙熙攘攘。
何安水穿過人流,向城外走去。
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那潭清池前。
已是深秋,池中的蓮花皆已枯敗,微寒的秋風卷起地上的枯葉沙沙作響。
庭角的合歡樹也一片枯敗。
便猶如……何安水的心。
心,如止水了。
是否也就說明,心……已經死了?
去喜迎樓前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可單薄的衣裳卻遮掩不去他心中的悲涼。
清池波光蕩漾,日光頗有些慘淡地泄下,卻使清池的景色愈發地朦朧了起來。
何安水一步一步向清池中走去。
水……漸漸地漫過了他的膝蓋……他的胸……他的下巴……
水,從四麵八方湧來。
何安水閉上眼,任這清池將他帶到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