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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肖宇同誌】
[作者:揚得名]
【正文】
魯迅先生曾說過:要極省儉地畫出一個人的特點,最好是畫他的眼睛。我細細地揣摩著這句話,卻怎麼也無法描述出肖宇的眼睛來。他的五官相當平淡沒有特點,然而整個一組合卻顯得出奇的清俊。我也曾試過要捕捉他的眼神於紙上,一次又一次讓我無從落筆,這就好像寫信,寫得出有形的文字,而寫不出無形的心境。我想他大概就是那種加了網的風景畫,仔細琢磨隻能看見紅黃藍黑的圓點排列,須遠遠的才能顯現出高山流水、霧靄流嵐的姿韻。
第一次看見他,也是遠遠的。他是那種在一百個人中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他穿了套白色的獵裝,拎著隻橢圓形的皮箱,從上海火車站趲行的人群裏向我趨近。我的身後是一塊“上海職業師範學院新生報到處”的展示板。他微笑著,對於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表現得滿不在乎。
“您是上海職業師範學院的老師嗎?我是86裝美的新生,我叫肖宇,無錫人,這是我母親,對了,請問您貴姓?”他急促地傻不雞雞地說完又用正兒八經的眼神企望著我。看著他的天真樣,我的笑神經像被塗上了清涼油“哧哧”亂跳。他的母親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皮膚保養得很好,隱約可見當年的綽約風姿,上身穿了件黑白相間的碎花的確良襯衫,配了條藏青色的八戒裙,手腕上的金鏈子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熠熠的光彩。後來有一次在食堂午餐,記得那天早上停電,隻供應粉絲湯和油炸花生米,很想借點笑料下下飯,便用第一次看到他的迂相糗他,開始他還一本正經的聽著,接著就掛不住了,憋紅了臉懷疑地看著我,最後見我和周圍的人都笑岔了氣,站起身惡狠狠地用筷子“吻”了每人一下。
他說:“我是一隻刺蝟,從來不會主動去攻擊別人,但若是那些豺、狗之類的想生吞了我或踹我死地而後快,我也隻能抖起渾身的刺,最起碼也得讓它留兩個窟隆。”
也許人和人之間的威脅感一旦消失,就變得容易用寬慰、欣賞的目光看待對方;又或者我和他是半個老鄉的緣故(我是宜興人),很快地彼此就熟絡了。說來慚愧,因為建校才兩年,不過九百來個學生,我這個84管理係的專科生竟坐上了學生會主席的位置,時常讓我有一種“村中無大樹,茄棵也稱王”的感覺。迎新生聯歡晚會上,肖宇自彈自唱,一舉成為全院的白馬王子,有七八支丘比特神箭在過後的一個月內竟相向他射去。想來,那年秋天他仿佛一塊聚光鏡般攫取了所有的視線:一個月內換了十八套設計新奇的服裝,當然都是他自己裁剪製作的;囊括了“祖國在我心中”演講比賽、“當代大學生”征文、“職師之聲”彙演三項桂冠;獲得上海市首屆中青年油畫展銅牌獎及證書;創辦了《新流文學社》。有時,我不得不用冷漠來無視他的微笑,或者人的痛苦常常來自於比較。
他在我麵前依然毫不掩飾,或天真、或深沉、或調侃地披瀝他的酸、甜、苦、辣。
時常,我會抱著吉它彈個不休,從《愛的羅曼斯》到《致艾麗斯》,《彝族舞曲》到《藍色多瑙河》如鍾擺效應周而複始,直至精疲力盡。這時候他多半會盤坐到我床上,翻我的書或看著我靜靜聆聽,偶而也會跟我搗蛋,搶了我的琴要我回答他提出的問題,我便大聲嗬斥,他很能捕捉我稍縱即逝的表情,嘻皮笑臉弄得人沒一點脾氣。他最喜歡的一首曲子是《童年的回憶》,每當我彈起就投入得沒治,托著下巴,眯著眼對著牆上的“翁美玲”呆若木雞。他學的是彈唱吉它,對古典吉它沒什麼興趣,我教了他很久才學了一首簡單的《LOVE IS B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