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落荒而逃的時候,又遇見這份工作。比起村裏那些外出打工然後拖著殘疾身體回家務農的人,他已經,已經太幸運了。

小助理開玩笑時說他,你也太不上進啦。

他想,知足常樂。

就好像他從沒擔心過未來某天當他老到沒法再做模特,那時他應該何去何從。留在上海,在經紀公司裏謀一個職位?或者從現在開始攢錢,到珠海去開一家店,隨便賣點什麼,潮牌,飾品,美妝……他喜歡那個陽光直射的城市。買房那天他站在幹淨空曠的樣板間裏,腦袋裏冒出個荒謬想法——如果有一天,因為某種疾病,他猝然地死在珠海,那麼,那麼就真的隻是他單方麵“死了”,沒人認識他,沒人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麼,如此想來,倒也不錯。

有段時間王如沉迷一個女作家,沒事就在朋友圈摘抄她的金句。女作家有一句話是這樣說:在我們眼所能見耳所能聽的這個世界,上帝不會將我的手置於你的手中。這些,我都已經答應過了。

陳一茫私心在後麵添一句:所以這輩子我身處何處,都無所謂。

恍恍惚惚又睡過去,大概是睡了太久的緣故,陳一茫開始做夢。他夢見高中的課堂,他和幾個同學一起遲到,時瑞罰他們站在教室門口。

離開重慶之後他總是做這種夢,平平無奇地,仿佛隻是從過往記憶裏隨意截取出一段……不過這樣也不錯,他經常能在夢裏見到時瑞。有時夢裏見不到他,但知道自己走在去見他的路上,也很高興。

陳一茫摸出手機,22:24,他隻睡了不到四十分鍾。除夕之夜意外地漫長。

十分鍾前網友又發消息來:你在幹嘛?

陳一茫說:胃疼。

又說:你想做.愛嗎?我們可以通視頻。

也許被他嚇著了,屏幕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卻遲遲沒有新消息。等了幾分鍾,陳一茫不耐煩了,幹脆打開閃光燈,對著自己交疊的長腿拍了一張,發過去。

他的腿很長很白,腿型好看,由於削瘦的緣故,膝蓋骨顯著地突起來,有種脆弱的美感。

又過兩分鍾,在陳一茫即將把手機關機的時候,對方發來消息:

你不是胃疼?

陳一茫暗自嗤笑,回他:我又不用胃高.潮

疼得厲害嗎?

還行。

下一秒通話請求就彈出來,陳一茫接通,才發現對方發來的是語音通話,而非視頻。

“不開視頻麼?”陳一茫懶洋洋地問。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