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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賊相洪萬鈞誣陷戶部尚書顏惜之貪汙巨款,這是微臣查到的顏惜之當年的賬簿,戶部的賬目,還有洪萬鈞的舉證。一一核對之後,洪萬鈞的指控根本漏洞百出。”陸明謙將三份賬目交給內臣呈上。
“洪萬鈞當年想犯上謀反,借著手中知樞密院事一職之便,手握重兵。而當時京城連禁軍都被洪萬鈞抓在手中,無人可與之匹敵。皇上暗中調遣當時的懷化大將軍,秦老將軍,”陸明謙看了秦勝言一眼,“率三千精兵從北方潛來。然而無論怎麼趕,從北方邊界到京城,也有數千裏路程。”
“這時候,洪萬鈞突然上奏戶部尚書顏惜之貪汙之罪。顏惜之一貫主張改良當時的國策,威脅洪萬鈞一派的利益,然而這並不是他誣陷顏惜之的主要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是,以此為借口起兵發動政變。”
陸明謙停息的空檔,一片交頭接耳。
“爹,陸明謙到底想幹嘛,你知道此事?”秦破陣低著頭問秦勝言。
“爹?”秦破陣蹙眉又道,秦勝言麵色蒼白,一言不發。
“顏惜之十六歲來到京城,十七歲考中狀元,隻過了三年,便升為戶部尚書,成為南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尚書。有人說他升的太快了。甚至還有人說,他是憑著皇上寵幸坐上尚書之位的。”
“陸明謙,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左仆射喝道,咳都不咳了。
陸明謙並不理睬,繼續說:“洪萬鈞認為,皇上一定舍不得殺顏惜之。到時,他便可以以皇上寵幸佞臣,不辨是非,荒廢朝政為借口起兵政變。然而這個時候,秦老將軍的救兵還未到來。”
“顏惜之深深知道這一點,他知道洪萬鈞把持朝政,指鹿為馬。隻要他不死,皇上就會被稱為寵幸佞臣的昏君。所以顏惜之沒有辯解,他毫無猶豫的認了罪。顏惜之曾經的這些話,都記錄在與秦老將軍的通信中。這一點,秦尚書可以作證。”陸明謙一句話,把秦勝言推到了眾目睽睽的浪尖之上。
秦勝言看著陸明謙,麵色蒼白。但他走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信件,交給內臣。滿殿嘩然。
“顏惜之,是為了社稷而死的功臣。”秦勝言說完這一句,低著頭退回原處。秦破陣此刻已經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景泓冤死了顏惜之,不願再聲張,陸明謙抓住了秦勝言的把柄,讓他忤逆上意為顏惜之冤屈作證。秦破陣想起顏子憂當日在金羅寺說過的話,頓時明白陸明謙是用段羅敷做了籌碼。
“洪萬鈞的詭計沒能得逞,而半月之後,懷化大將軍暗夜殺入京城,洪萬鈞被打得措手不及,叛黨全殲。這就是‘寒露之亂’。”陸明謙目光灼灼。
“請皇上為顏惜之平反!”陸明謙說完這句話抬頭凝視景泓雙眼。景泓愕然看著他的目光,心中明白陸明謙未說出口的話。他為景泓搭了一個被賊相蒙蔽冤枉忠臣的台階下,卻不提他是為了保住皇位才明知真相卻斬殺顏惜之的事實。而這目光又何嚐沒有威脅,假使他今日不為顏惜之平反,陸明謙便會把他忘恩負義自私自利的真相說出讓眾人皆知。陸明謙絕對敢做,也絕對辦得到。九死一生的亡命徒兼南朝聞名的大才子,什麼事幹不出來。
“著令刑部大理寺調查此案,還顏惜之一個公道!”景泓言罷走入殿後。這日早朝就如此散了。
仲夏夜色如水,深深的碧色草叢中夏蟲唧唧,隱隱有螢火蟲微弱的光芒在空中遊動。
顏子憂搖著扇子坐在屋內竹椅上,閉目聽著蟲聲。右肩上纏著繃帶,手臂上貼著膏藥,披著青色單布衫,一副晦氣樣。坐在他身旁的白衣男子凝視他閉眼安神的麵容,半笑半憂的歎了口氣。
禁不住一直盯在臉上的目光,顏子憂睜開眼瞥了因為得逞而微笑的陸明謙一眼,“多管閑事。”
“算不得是閑事。”陸明謙說。此刻顏子憂滿身是傷,動彈不得,隻得對著呆著他身邊不走的自己幹瞪眼,陸明謙想到這一點,不禁又笑了。
“顏惜之自己,大概希望這件事永遠被埋藏起來。免得壞了他足足陪了七年的小皇帝的好名聲。”顏子憂眼中悵然,嘴巴卻依舊諷刺不止。
“那是惜之的願望,為他平冤是我的願望。”陸明謙說,“當年顏惜之把我送到撫州陸家之時,曾對我說過他的兩個夙願,這之後不久,他就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