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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誡詩
第一最好不相見 如此便可不相戀
剛到七連的第一天,馬小帥就覺三班很有意思。指導員叫到三班長的時候,那個四下張望的人,居然就是三班長。馬小帥忍著笑給他敬禮,那人卻直愣愣地看著他,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後來馬小帥從白鐵軍那裏得知,許三多是班代。老班長走的時候,他死抱著老班長的迷彩包,幾個人壓上去,床都被掀起來了,還是搶不過來。馬小帥聽得直樂,說,班代真有情意,是好人。白鐵軍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人好不好,俺們暫且不說。今兒絕情坑坑主給你說點別的。
悉知許三多的暈車、藏雞蛋、差點勒死連長的種種“劣跡”後,馬小帥感慨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白鐵軍覺得這孩子有培養前途,給甘小寧擦鞋的時候就分他一隻。
一天,馬小帥從水房回宿舍,進門就見伍六一和許三多一左一右橫在床上,圍觀群眾數人。馬小帥把毛巾往脖子一掛,腦袋剛探進去就倒抽一口涼氣。兩人褲腰處的皮全磨破了,血紅一片。
馬小帥戳了戳站在一旁的甘小寧,問,這是幹啥呀?
甘小寧說,背大鐵鍋自虐唄。
這事當然沒能瞞過連長,白鐵軍和甘小寧作為幫凶,各罰一百個俯臥撐。
馬小帥有點傻眼,又有點莫名的激動。
連裏所有老兵提前複員的消息來得很突然。許三多跟馬小帥說起這件事時,後者正在給白鐵軍擦鞋。共計三十多人,占了七連的三分之一。指導員籌辦開個聯歡會,馬小帥是打雜的一員。
許三多叮囑馬小帥,先不要對白鐵軍說。馬小帥擰巴出一個笑臉,說,您要我說,我還開不了這口呢。
那天晚上,白鐵軍逢人就抱,抱了就哭,邊哭邊說,以後鞋髒了找馬小帥啊,那一百別還了,留著買車票來看俺……
白鐵軍拉著馬小帥也說了很多。可後來回想起來,馬小帥隻記得他對別人說的那些話。
第二天清晨,路燈還亮著,白鐵軍走了。
馬小帥盯著他走出去的那扇門,耳朵朝著窗外,什麼也聽不見。越是努力想聽,越是聽不見,最後隻聽見自己的腦袋嗡嗡嗡地響。
馬小帥壓著顫音問許三多,不能送嗎?
許三多說,不能。
大家繼續躺著,躺了很久。起床號吹響了,也沒有人動。
此後的日子,在馬小帥的記憶裏就像電影片段。剩下的三分之二,每天都在拚勁全力,每天都有人離去。他們的兄弟,一個個離開,一個個失散。有很多不舍,積壓成憤怒,無處宣泄。
他們在暴雨裏呐喊,在烈日下沉默。他們繼續往前,想要證明一些東西。
新兵儀式上,隊列已經縮短得不到一半。馬小帥想哭。
“挺胸!昂頭!就算迎麵射來的是子彈,也得這麼挺胸昂頭地挨著!”
眼前的男人,自己的連長,聲如乳虎。這是高城對馬小帥說的第一句話,訓斥他試圖掩藏在角落裏的軟弱。
馬小帥挺直了腰杆,高城的拳頭挾著風,撲到臉上。他沒有眨眼,他不想讓自己失望,不想讓身邊的兄弟失望,不想讓高城失望。馬小帥突然覺得,最為鋼七連的最後一個兵,經曆這場改編,很幸運。
仲夏的清晨,最後一批士兵等待啟程。高城一個一個叫出他們的名字,每一聲都像一把刀,砍斷的時候滴著血。
馬小帥站在C團機步三連的軍用卡車前,隊伍的最尾列。高城走到他麵前時,步履已沉重得讓人負擔不起。
高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看著所有的兵。他舉起手,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