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龍隻是默然任他兄妹離去,心底卻想:『聖蓮已死,哪裡還有什麼四重台之戰呢?你關了三百年,我又何嘗不是關了三百年。』
一個人回臨海石屋,就在石屋旁掘了一個墳,傾盡了酒,把斷無極埋了。活著很痛,死了的人到底有沒有知覺?希望沒有,那就永遠離開了苦痛;又希望有,陪著活著的人再走一次苦痛的盡頭。
「這輩子實在過意不去,害你們不得清清白白地走,就怨我罷,莫要再老是姑息我!你們到天堂見了玄真宮主,請她保佑小雙,若是能用我的陽壽抵了他的一切劫難,仙龍現在死去也無妨…」酒在熱腸,霪雨墳墓犯淒涼;埋了乾淨,唯留生死兩肝膽。仙龍挺起身來離開老友的永眠之處,驕傲地抬起頭,脊骨卻一陣劇痛。
咬著牙,火烙的舊傷又發作,痛到屈著身像個傴僂老人,哪有半點年輕瀟灑的樣子,一直忍著,終於讓斷無極安心的去了。
地上有一窟雨水,視力模糊地看,正映出自己的臉,若讓神蝶知道,恐怕又要嗤之以鼻:他原是水做成的。
隻剩一人獨對長夜淒涼,風聲如此奈何哀憐,宛若聖蓮臨終前的嘆息。仙龍記得,永遠記得這個承諾,讓他撐了過來,走到現在。
『仙龍,我走了,這人世要怎麼辦?你又要怎麼辦?』
『聖僧…』仙龍跪在床邊,襟前皆聖蓮噴濺的鮮血,嘴唇微顫,卻有抑住的喘熄:『安心去天堂吧!你是旭日,能普照這人世,我隻是一盞搖擺的燈檠,卻也願盡我所能,去作太陽。』
待續
[天宇]但願長久 野哭 7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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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靜雲卻
⑥思⑥兔⑥網⑥
我隻是一盞搖擺的燈檠,卻也願盡我所能,去作太陽。
月破雲去,天光初綻,仙龍在臨海石屋外等待,眉目間有卷不去的舊愁,一身皺白的青袍挺得筆直,隱約看著遠方一隻彩蝶飛來。
其實海風吹得他瑟瑟發著抖。
是花蝶女。她一直這麼肅靜,連一點痛恨都不曾昭之人前,甚至還有一點恭敬,卻更叫人心寒。仙龍雖是自願隨她彩翼而去,但是風中不時的鼓翼聲,也確實是不可能逃了。
海鷗依然翱翔,那鳴聲很像蠻不在乎地笑,笑這天地太悠然,管他昨夜腥風血雨,你死我活,總有洗淨鉛華,重湛蔚藍的明天。
同住海岸,他卻隻是懷念,須臾間,滄海變成桑田,對於從前,英雄,也就隻能懷念。
幾千年前曾經有過一個仙龍,後來呢,他去哪裡了?
聖蓮尚有他來懷念,他又有誰來念著?像他這樣一個懦夫,為了躲開神蝶,隱姓埋名,四處逃竄,在破落中求一點苟活與溫飽,若不是怒雨飛龍尋來,若不是神蝶要回了蝶蛹,他真會變成一個無名氏,終成一座海邊的枯墓。
日子已經久到,折磨也已經久到,他再也抬不起頭的程度。
漸漸的,藍天碧海已不見,一片雷霆過後,仙龍聞到濃鬱至極的花香,轉過頭來,不知為何,彷彿看見了那年迷途山中的自己。
育繭島距海岸長堤本是咫尺天涯,仙龍多年藏匿,蝶門亦隱忍蟄伏,如今石屋已罄,仙龍也親自上門。此時島上為歡騰蝶主出蛹,繁花似錦直接巍峨,神殿朗朗火紅大道,數不盡萬蛹復活,蝶衣五色目不暇給,蝶翅五音耳欲震聾。花蝶女傲然在前領路,仙龍拂衣悠閒行走蝶舞之間。
看似悠閒,其實一入蝶門,天龍遊步暗自施行,屏開毒香蠱惑,同時也暗自心驚:蝶島百萬新雄兵,個個精銳難掩剽悍,一日武裝盡出,勢如挾千萬之弓、千萬人之力,共射一的。
神蝶將所向披靡,天下無敵。
忽然眼前黑影籠罩,仙龍急忙連退數步,然再定睛看,四周花影燦爛,百裏香風,扶搖直上神殿丹墀,墀上春色遮得王座若隱若現,莫辨芳蹤。
正在疑懼之時,忽然大地震盪,日月辟易,群蝶如漩渦發狂飛轉,上下齊飛,燐光明滅更勝星漢墜落,神蝶驟現,以赤壁為袍,紫電為冠,雲從龍,風從虎,龍虎江山皆在腳下。
三百年後神蝶仍然日正當中,英挺神武,飛戾不羈,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仙龍為怕被他震懾,匆忙收回目光:「神蝶,仙龍特來恭賀你大喜。」
神蝶道:「確實可喜,方今天下再無他人是我的對手。」此話一出,蝶門歡騰如雷,齊聲吶喊。雄偉的蝶門自然是要爭霸天下,從聖峰,到銀河,到天宇,到處皆有花蝶棲息。
仙龍在一片喝采聲中怔愣,似覺得該笑,又覺有些惘然。
若是聖蓮在,必然又要對此憂心忡忡,可是神蝶乃是他心中之人,有誰能不為心中之人光芒萬丈感到驕傲。況且神蝶自三百年前便一直等著這刻,想他此時的意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