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一直在想,他望著我看了那麼久,那時候,他在想些什麼呢?

和振飛一起做的那個河燈,我許的願是,做你的妻子……不管是今生,還是來世,都做你的妻子……

我實現了……

可是影,如果有來生,我們不要再相遇了好不好……剛才做夢的時候我已經答應振飛了,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永遠做他的妻子,永遠不會背叛他,要照顧他生生世世……

可是我害怕,如果來生又遇見了你怎麼辦?那該怎麼辦呢?

所以,影。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我們永遠不要再相遇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此後不久,皇帝下詔,大皇子越被貶為庶民。二皇子戎從昏迷中醒過來後就一直呆在房裏,任誰也不讓見。皇後和允王妃來陵王府拜祭流薰的時候,跟荒影提了一下戎,說平常戎最聽他影皇叔的話了,希望荒影去開導開導。

荒影笑得有些疲倦,搖搖頭婉拒了。

現在戎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了吧。

皇後和允王妃也自覺過分了。流薰才剛去世,陵王哪有心情去幫她們開導小戎呢。

申龍來到陵王府拜祭的時候,所有人都可以明顯地看到他斑白的雙鬢。

他拍拍荒影的肩。“早知她心病難除,卻不想這麼早就……”

荒影聽著,有些微微失神。

收手

夜深了。

荒影獨自坐在靈堂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背靠著朱紅的圓柱,望著停放在靈堂中央的棺木出神,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影,如果有來生,我們不要再相遇了好不好……”

荒影身軀一震,聽見靈堂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了。荒影緩緩地抬起頭,他覺得自己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抖著。

眼前是一雙淡綠色的繡花鞋,然後是淺青色的長裙下擺,再往上,是腰間深青色的流蘇,荒影愣愣地盯著那輕輕搖曳的流蘇,卻是再也無法將視線往上移動一寸。

眼前的人緩緩蹲了下來,那種緩慢的速度讓荒影覺得那個簡單的動作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荒影的眼前忽然有點花,隨後,他看見了流薰久違了的笑容。那笑容,不是悲傷的、苦澀的、絕望的,而是像那年的賽馬會上一樣的笑容。 那天,她坐在一匹馬上,熟練地勒馬,袖口的青色流蘇輕快翻飛,然後隔著一大群人,遠遠地朝著他俏皮地眨著眼睛笑。

“影,我來看你咯!”

荒影呆呆地看著她,不敢動,不敢開口說話。

“影,我終於明白了哦。為什麼你總是無法開心?為什麼你做了那麼多事,殺了那麼多人,你還是無法開心?我終於都明白了哦!影,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啊,從一開始,我們都錯了。你以為隻要報了仇就會開心,我以為,隻要為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你就會開心。原來,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啊,全都錯了啊……”

“影,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我們永遠不要再相遇了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

荒影猛地坐起來,靈堂的木門被風吹開了,寒冷的夜風灌進靈堂裏來,白紗浮動,燭光搖曳……

靜夜,荒影坐在流薰的牌位邊,簾幕不時被風拉扯得嘩嘩地響,大廳裏顯得空蕩蕩。

明瑟走進來,畢恭畢敬道:“王爺,都整理好了。傳位聖旨,我也已經按您的吩咐藏好了。”

荒影聽著明瑟的彙報,心中卻自嘲了一番。他已經太習慣算計了,就算他已經決定放棄這裏的一切,卻還是習慣性地為自己留了後路。

明瑟繼續道:“……我已經做好安排,現在這個時候,戎皇子應該已經收到你要離開的消息了。”

荒影點點頭,站起身,抱起放在一旁的白玉琴往門外走。明瑟在後麵默默跟著。

走至王府門口,一輛馬車停在門邊。荒影對明瑟道:“我已經把我所有的產業都轉到你的名下。這陵王府,若是荒羽不收回,你便住著吧。若是你還想入朝為官,這幾個人我已經打點好了,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去找他們。”說著遞給明瑟一個名冊。

明瑟接過名冊,隻覺眼眶有些紅,道:“明瑟既然稱王爺一聲主子,王爺便一輩子都是明瑟的主子。明瑟也早對官場失去了信心,當年若不是王爺憐憫,明瑟早已是酷刑之下的亡魂。明瑟會一直在這裏等著王爺,替王爺照料王妃的靈位。王爺若是哪天想回來了,明瑟一定還在這府門外恭迎。”

荒影默然,上了馬車,馬夫“駕”的一聲,軲轆不緊不慢地轉動,在黑漆漆的長街上留下一道看不見的轍痕,一直延伸到遠方。

明瑟靜靜立在府門外,麵目漸漸模糊,襯得精致典雅的陵王府也漸漸變得蕭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