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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聘》作者:欲妝

第001章 醒來

煙暖雨初收。

初春的梅花未謝,桃粉梨白已經趕著打了花骨朵兒,天一暖,蜂飛蝶舞瞧著格外討喜。

紀容這些日子總有些犯困,嬌俏春風吹在身上正得宜,她總愛伏在臨窗大炕上的大紅羽毛福字枕打盹兒,慵懶倦態。

朦朧間,又想起他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記憶猶新。

那女人穿著一襲雲紫色軟煙羅輕紗素裙,似嬌弱芙蕖般婀娜多姿的身段仿佛一個無形的巴掌,摑得紀容的臉火辣辣的疼。

紀容不是第一次見這個女人,她曾在書房時見過一張畫像,說來也是可笑,她才是這府裏明媒正娶聘回來的正室嫡妻啊!給他生兒育女的大娘子……

那日她失手打翻了茶盅,茶水順著光潔平滑的紅木桌麵漫延開,她匆忙去挪桌上的一堆書冊子,他卻急切地搶她手中的東西。

手忙腳亂間,她手背被刮得生疼,下意識的把懷中物件兒鬆開來,一堆冊子便狼狽的散落了一地。

那張畫上,她也是一身紫衣。

衣袂下盛開著層層疊疊,淡染輕點的紫藍色杜鵑花,一旁是頗具顏柳之風的一行字:汴京牡丹生香,獨簪杜鵑一枝。

那是他的字,她怎會認不出。

一雙用來舞刀弄劍的手,握著筆作畫,多麼難得啊,可這份殊榮,卻是另一個女人的。

隻因為她喜極了紫色,從此府中紫色都成了那個女人一人的專寵。

棠華閣,也成了紀容一生的噩夢。

他凱旋歸來,恰逢長兄病逝,他就成為了永昌伯毫無爭議的繼承人,糟糠之妻已經人老珠黃,紀容知道,自己色衰愛弛。

所以她百般忍讓,讓出了主院,隻為了讓他能歡喜,讓出了掌家大權,隻為了讓他滿意,卻在他開口令她讓出正室之位的時候,她反抗了,隻因不忍兒女屈居庶位。

可是她的軟弱卻成了莊明浩變本加厲的理由,他說她有病,強行把她送去了田莊養病,每每回想起那些日子,那種刻骨屈辱幾乎再次將她墮入深淵。

隻是沒想到一眠醒來,竟然回到了五歲那年。

她呆愣了好一段日子,才真的相信了這世上竟然有這麼怪力亂神的事情,又驚又喜之餘不免生出了幾分驚懼。

仿佛隻是午憩時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醒來時,窗外春光明媚,打了花骨朵兒的枝頭有鳥雀躍然枝頭,婉轉脆鳴,掐絲琺琅獸頭香爐裏,輕薄雲霧嫋嫋繞梁,可她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斑竹簾微卷,梳著雙丫髻的婢女著春衫,正躬身往齊腰高的石缸裏扔魚食。

二月初春,還料峭得緊。

紀容被這帶著三分涼意的軟風一吹,便回了身,攤開手看著掌心深深的掐痕,眼神漸漸清明。

她本就是淄城紀家四小姐,她及笄那年,母親才得了一個兒子,可惜沒能留住。

自此之後,母親再無所出,父親又接連納了幾個姨娘,這才有了庶長子。

紀家是淄城名門望族之一,子弟多在舉業上有所造詣,雖未出入閣拜相之才,卻也是有幾個翰林大儒,也算門楣光耀,後來紀家三爺紀沅入朝為官,才舉家遷往汴京城。

紀家到了紀容父親這一代,主脈有四房人,她是二房女兒,自打出生記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有個三伯父是個大官,每逢元宵重陽,來府上拜賀的人都會先去三伯父處坐一坐。

喉間有些澀澀的,紀容伸手去提黑漆嵌螺鈿牡丹繪小幾上的茶壺。

溫潤如玉的白瓷浮紋茶壺從紀容伸出的小手上滑落,翻滾落地,“劈啪”一聲碎了一地,茶水打濕了地上的猩猩紅西番蓮紋的地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