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領水(1 / 2)

十桶550毫升的水需要排10個小時的隊才能領上。

太陽升起到太陽落山的時長是13個小時。

從小鎮新區的領水點到寧象村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隻要車速足夠快,在恐怖的晚八點來臨之前趕回到安全區絕對沒有問題。

熾熱的陽光毒辣的曬在人群上,加速了人們身上泥垢的分解速度,難聞的酸腐氣味快速傳播,才早上七點多,整個分水區就開始彌漫著一股難以言明的味道。如同煮了一鍋榴蓮,密封的空間裏掀開鍋蓋的感覺。

距離不到四十米遠的安全圈外的排水溝連接著廢棄的汙水處理廠,流淌著猩紅的,惡臭的血水,壩岸上的兩排鋼製排水管被腐蝕的鏽跡斑斑,同樣滴答著惡臭烏黑的血水。

奇怪的是,這樣惡臭的血水卻根本不會招來蒼蠅,可以說這些水根本無適應任何生物存活,諾,那根發黑的蕨草根成了最後屹立在血水中的戰士。

整個世界裏安全圈外的水都已經變成了這樣,短短七年間,水成了奢侈品。

但這並不能驅趕人群離去,因為他們知道此趟來的最終目的是甘甜清潤的純淨水,再難熬的環境也得忍受著,且在這焦急的檔口上,大家一雙渴望的眼睛裏隻裝著水,腳尖踩著腳跟的朝前推搡著,誰還有心思矯情臭味。

說是純淨水,不過是對比之下的,這年頭,哪裏還能喝的上一塵不染的水。

14歲的仁介坐在破舊的三輪摩托上望著鎮社區大門前擁擠的人潮,吸了吸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如同曬臭的螃蟹一樣的餿味,拉低了黑色衛衣上的帽子遮住頭頂。從帽子裏探出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派水的軍團人員,在攢動的人頭裏尋找著自己的‘內應。’

仁介的三輪摩托駕駛位上,是仁爸爸,仁爸爸是個老實肯幹的中年人,也是一名頗有經驗的司機。在晚八點沒有降臨這個世界前,仁爸爸還在鎮裏工作過,索性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被村裏人一致推選成了每星期來鎮子裏領水的隊員之一,也是隊長。

而這領水小組裏的其他成員還有四個,最大的五十二歲,最小的就是仁介,十四歲。

或許其他人還有些耐心等待在似火的驕陽下被當做牛肉幹炙烤,而仁介並不想困在腐熱的空氣下等待十幾個小時,他惦記著上個月爸爸答應他的mp3,有了它以後在害怕的時候就可以帶上耳機聽音樂了,以前媽媽活著,在自己害怕的時候都是唱安眠曲給自己的。

爸爸說這趟水送完就帶他去電器商店看看,便宜的話就買一個。雖然村子裏的電斷了好幾年了,可是有了它,即便是每個星期來鎮子裏充電也好。總比每到了晚八點就在驚懼恐慌中度過,要好太多。

逆境往往使人長腦子,於是當仁介厭倦了每星期排長隊聞臭汗的苦悶日子後,就忽然想到了主意。

就在上個月開始,仁介先是趁著去巷子口方便,結識了一個軍團送水的兵長,以後再想領水根本無需等上十幾個小時,可以從側門快速領完水離開。

至於仁介是如何抖機靈得到的這份殊榮,仁爸爸與工人們都沒問,畢竟這孩子從小就機智,不像仁爸爸一樣老實。如果不是現如今的環境這樣惡劣可怖,仁爸爸一定會攢足一筆錢送仁介去城裏的學校學習。

仁介從三輪車上四處掃視,終於在一處小巷子口望見了自己人,輕鬆的跳出車廂,從人群中敏捷的鑽拐溜了過去,準備探探底。

仁爸爸幾人雖是靜靜的等待著,卻按捺不住的朝著小巷子口張望。

“走了。”仁介從分水點外隱蔽的胡同口對著幾人招了招手,壓低了帽子,示意仁爸爸快一點。

仁爸爸與工友們也十分意會的點點頭,啟動三輪摩托朝著人山人海的隊伍後撤離。

飲用水已經成了稀缺品的時代,如果有人在領水的途中半路離去定會飽受唏噓與不解,可幾人剛剛開車離開隊伍中,隊伍的長龍馬上緊緊的銜上軌,將原本三輪摩托的位置瞬間占據的不留一絲空隙,大家巴不得這樣的人多走一些才好,減少排隊的時間才不會不小心拖到可怕的晚八點。

任爸爸嫻熟的開著車在擁擠滾熱的人浪中衝脫而出,順著仁介的方向踩足了油門,興衝衝的奔了過去。

“小介,還是十桶550毫升的桶嗎?”仁爸爸剛一停好車,就迫切的邁著兩條長腿跨下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和一個淺淺的酒窩,摸了把臉上的汗泥。

因為水資源的稀缺,已經快小半年沒洗澡的人們隻要一出汗就會散發出濃鬱的汗臭與黑湯,若是在還沒發生改變前的世界,誰這麼久沒洗澡一定會在人群中遭到嫌棄,可現如今能三個月洗上一次澡的人,家中多半都是有點實力的,像仁介這樣的鄉下家庭來說,能喝上純淨水已經是萬幸之幸,誰還在乎洗不洗澡,說不定哪天沒來的及擠進安全圈中,命都沒了。

“嗯,十一桶,多送了一桶。”仁介將破鐵絲網圍欄掀開,整整齊齊的十一桶清澈的水出現在了幾人的麵前,猶如一群穿著潔白羽衣的仙子一樣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