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讀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可能剛剛經曆完,或者正在經曆一場變故。
事實上,今天我剛剛從精神病院探望一位朋友回來。小時候的朋友,他住進精神病院有一部分是因為我。
那時候我們還小,我和他還有另外一個朋友在一座廢棄的宅院裏玩捉迷藏,我捉他們藏,很簡單的遊戲。不過那場遊戲我們誰都沒有贏,因為我隻找到一個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神誌不清,而另外一個我沒有找到,其實,我至今都沒有找到他,我們所有人至今都沒有找到他。
我們發動了所有我們能發動的力量,村民,警*察,那些日子我們在那座宅院裏掘地三尺,翻遍了我們能翻的所有地方。
可惜我們還是沒有能找到他。
他失蹤了,失蹤在一場遊戲裏。
——就像被那所廢棄的宅院吞了一樣。
我找到的那個朋友沒過多久就進了精神病院。地方小,閑言碎語傳得沸沸揚揚,父母不堪壓力,在我七歲那年帶著我搬了家。十九年來,我一次也沒有回過那個地方。
在我七歲以後,或者說長大以後,我經曆了很多稀奇古怪不能解釋的事情,但我始終放不那座空蕩蕩黑魆魆的宅院,那個再普通不過的遊戲,還有那個藏起來便再也沒能被找到的孩子。
十九年來,我一次次地反複告訴自己當初的一切隻是我的臆想,我們隻不過是玩了一場遊戲。
可是就當我自己都快要相信這是我的臆想時,我在精神病院見到了他。
他叫吳賢,十九年後他的狀態看起來不錯,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裏陽光最好的地方看書,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你來了?”
這打招呼的方式讓我想起了古龍小說裏的那些大俠們。
我害怕刺激他,便朝他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嗎?”
他也朝我笑了笑:“當然記得,華哥,好久不見。”
我本名張文華,搬了家後改名問轍,“華哥”是小時候那群朋友給我起的諢名,十九年來沒有人這麼叫過我。
他淡然安定的樣子讓我放心不少。
可是他立馬又不笑了:“你找到他了嗎?”
我怔了一下,我當然知道他說的他是誰。可我現在實在不怎麼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病,我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把它忘得差不多,我一點都不想記起來。他一下子刺中我最敏感的話題讓我覺得有些難堪。
“你最近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感覺我快死了。”
我已經起了要走的心思。
“你先別走,我知道你覺得我還不正常,但我的病其實已經好了,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他的語氣已近懇求,我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但我實在不想和他共處一室談論這種話題。
“對不起,我急事要先走了,我以後再來看你好不好?”
我已經站了起來。
“你有沒有回過肖梁陵?”
肖梁陵就是我七歲以前住的的那個小鎮的名字。
我再回頭去,發現他臉上沒有懇求,他又笑了,笑得我不寒而栗。
“不要回去了,不要進那個大宅了,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
我雞皮疙瘩冒了起來。
他笑得那一刻,我強烈的好奇心讓我生出了要回一趟肖梁陵的想法。
“記住,不要在那裏捉迷藏。”
我的好奇心太強烈:“為什麼?”
“因為你玩遊戲總是喜歡耍賴,你小時候就這樣。”
這家夥的腦子不清醒,我有些惱火。
今天我從精神病院裏看完他出來了。
我要回一趟肖梁陵。
肖梁陵位於長江中下遊的江蘇。
實際上我對那裏的記憶匱乏地可憐,腦海中隻剩下那裏漫山遍野的油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