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同盟剿滅五胡乃國之大事,若你能將功補過,朕赦你欺君之罪。若不能……你也不用回來……”
皇帝起身,趙日晏遲疑喚道:“父皇?”
“你跟我來。”
階下依然受著杖刑的元翎初嘴裏嘔出濃濃的血,地上嘔了一灘。趙日晏離不得,又疑慮出使大宛的事,想要詢問皇帝,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皇兒!”
他隻得放下,跟上皇帝的步伐。出殿之前回頭,滿心憂愁看了元翎初一眼。
“父皇答應兒臣的,為什麼反悔?”皇帝還未在寢宮躺下,趙日晏就耐不住發問。
大太監張亮領著一眾小太監忙活,額帶紮起,大枕靠上,皇帝安穩臥在床榻,才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皇兒你案子查得通透,今日一通辯白令朕吃驚呀——”
“兒臣有找人幫忙……”他不居功,直接說。
皇帝點點頭,“想來也是。——無妨,為君者要的是善用下臣,朕喜歡的是殿上你侃侃而談的氣度。”皇帝的神色甚是愛寵,讓趙日晏坐近,輕輕撫摸他的頭。
“皇兒也大了,有本事了……為君者最大能耐是統禦眾臣,讓他們折服你。恩威並施是最好的手段,皇兒你明白朕為什麼派元中丞去大宛?”
“元家代代忠良,翎初對朝廷鞠躬盡瘁,父皇你都看在眼裏,何必再要罰他?”趙日晏拉著皇帝的衣袖搖了兩下,“他身體不好,西北又那麼危險。要出了事,父皇拿什麼賠我?”
皇帝淡漠了眼中神采,“朕施恩元家榮光,他竟敢輕易斷送。朕要的是個能成大事的肱骨之臣在你左右,而不是為點私情連命都不要。朕對他失望了……”
“父皇,翎初隻是還沒想明白。對那女人才不是私情,他隻是同情她,又瘋又醜……瘋起來人都殺……”趙日晏厭棄地說。
皇帝搖搖頭:“不管是什麼,皇兒你要謹記:大節大義的臣子,才是可倚重的人。同德易,同心難。除非你倆都是胸懷天下的男子,才能同心相扶,朕才能安心托付這片大好河山。自古男兒輝煌於功業,朕為這江山付出了一生的心血,要的是皇兒你能安安穩穩開創太平盛世。”說到後來,皇帝目中閃了淚光,緩過口氣,言語嚴厲起來,“若非你倆生了私情,今日朕何須如此煩惱?受苦也是你們自找的!今時不去吃苦,他年必自食惡果。”
趙日晏默默低頭。皇帝靜靜端詳他,“你先去吧。”
宮中太監很會見眼風。元翎初的杖刑受完已經昏迷不醒,自有機靈的太監把他抬往東宮,隻是沒主子宣禦醫,宮女們七手八腳照顧,隻敢輕輕移動。
趙日晏趕回來,馬上呼號著人去叫禦醫。坐到床邊看奄奄一息的元翎初,流出淚來。他隻想跟元翎初快活過日子,可有多難啊。江山、心上人,古來幾個帝王能兼得?他知道難,可不知道這般九死一生。他知道元翎初在其中周寰痛苦,才會那樣一心求死,可他怎麼能死呢?
小時候他明明說過會成為一代名臣,一生一世輔佐。他也發過誓不離開自己,長大這些話都不算數嗎?就算他做錯了什麼,任他打罵不就完了,為什麼要這樣決絕,非要斷得一幹二淨才罷休?十五歲在一起後,他還妄想分開,怎麼分?君君臣臣各不相幹,他做夢!
他的心中能不能別裝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忠義孝悌他能全顧?人生在世當不得一點快樂,反而以死求全。他為什麼不能瀟灑生活,有些事情當放即放,日子不一樣是過,而且能過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