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纓其鋒。
孟知年也覺得吃驚,手下的影子盡數歸位,不僅保護他自己,也得時刻跟隨在孟鴻文附近防止暗殺。天都城裏動亂過幾次,又給軍隊鎮壓下,大殿上有跳出來信誓旦旦的,過幾日不是被暗中收買勸降,就是不肯悔改突患急病去世了。漸漸的眾人看明白了,有人開始進言奉承,也有真心認同的,到了入秋朝上勢力幾乎一邊倒的時候,終於下令舉國報喪。
不久皇甫君大葬,金絲楠木製棺,七十二人抬之,六十四人引幡,儀仗綿延百官跟隨,誦經的高僧一路念誦佛經,去往百裏之外已然修築好的陵墓。這一切都是由太師孟鴻文把持著的,他並不表現得特別哀戚,嚴肅的麵容凝駐著,堅硬得讓人望而生畏。
數月後,不斷舉行著的法事和吊唁稍稍停歇,各地開始有企圖作亂奪位的勢力冒出頭來,當殿有人提議,國不可一日無主,皇甫九淵無子嗣留下,長久若此必當生變,不如打破先例,就由孟鴻文繼任國君。有人出聲反抗,殿上爭議聲一片,孟鴻文望著空空的玄武寶座,最後淡聲道:“年事已高,恐不勝。”
孟知年那一日並未來,其後連續十幾日都沒有來。他並沒有走得出禁城,隻是被孟太師軟禁在紫微閣裏。有來探風向的官員都不被允許進入,隻有內常侍長負責傳話,嚴密地守護著這位尊貴的少君。不久珠璃被從府中送進來,同時帶回潘筠從東南得勝歸來的消息。孟知年仍然不能出去,隻聽說他身上負著傷,也不曾上殿,一入城就送回家養傷去了。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某日夜裏孟鴻文終於來到紫微閣,在裏麵呆了許久,淩晨時才離開。第二日孟知年就不再想著要出去了,命人調閱太乙館的書籍來翻看,各監司侍官也開始頻繁地出入,哀傷悲痛了許久的內禁宮中漸漸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氛圍。
隻有唯一的一次,內常侍長帶來少傅潘筠於殿上請求辭官,不日要帶著家人遠去歸隱的消息。像一記悶雷,很平淡的語氣裏打下來,那效果隻有被打的才知道。孟知年撚著一頁書紙發呆著,又放開推了一下紅琉璃盤,看夜明珠輕輕滾動。聞諾喜正要繼續傳幾句孟太師的囑咐,孟知年忽然開口道:“我要出去一夜。你在這裏替我。”
三十五、經年
夜裏已經很冷了,寒風刺骨。
孩子在哭,仆婦哄了很久都止不住,瓊玉去隔壁抱了來,在床前走來走去地拍著哄。等孩子睡了要放下,又開始哭,瓊玉向著床帳裏道:“吵到你嗎?我到別處去。”
潘筠道:“沒關係。”
又道,“過幾天走,明天把下人都遣散了吧。”
瓊玉拍著孩子,低聲道:“一定要走嗎?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天都,到了外麵不知會怎麼樣。”
潘筠笑了笑:“你跟著我就行了,不用擔心。”
瓊玉輕聲歎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道:“他就要成為主君了,你若是留下一定能得重用。整個天一殿都是他的,為什麼我們非要走呢?”
潘筠沉默一陣:“委屈你了。”
瓊玉坐到床邊上,抱著熟睡過去的孩子,道:“我不委屈。你待我一直很好,跟你到哪裏我都不委屈。”
潘筠坐起身下了床來:“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瓊玉道:“這麼晚了去哪裏?”
潘筠披上外衣:“最近休息多了,有些睡不著。”
瓊玉點點頭,潘筠便走出門去。
方才看到人影一閃的,心頭警惕著,但出來又沒有人了。四下裏枯枝寂靜,風刮在皮膚上刀割一般。潘筠沿著廊下慢慢走著,看著這從小成長的地方,這一次走,或許就不回來了吧。那些原先以為很堅定很熱切的,在這樣深沉的夜裏都被牢固地壓抑著,是不是也快要冷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