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遠點兒,就一職業騙子,滿嘴跑火車。那天我去他們工作室的時候,問那個職員,他也是一問三不知的,隻知道領工資,什麼都不懂……哎我說,那個職員你應該也認識吧,聽我講到你的時候,他還一口一個‘阿勝’,哎喲叫得比我還要親呐。那是你兄弟?別把人家往火坑裏推啊。”
孔瑤就是這個毛病,一說話就沒完。但賀樓勝卻聽出了蹊蹺。
“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就問他這兒是不是有個工作室是唐傑生開的,姑奶奶我要問個清楚。他反倒問我什麼來頭。我也火了,說姑奶奶我是你們老板的姘頭,也是你們老板在打工的單位裏人事部經理的女人,所以不聽明白我不會走。那小夥一聽就急了,到處亂竄,真是沒見過陣仗。”
孔瑤還想再說,一個男人忽然出現,竟是單位的市場總監張新民。
“你來做什麼!”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來找你唄。”
“出去說!”
孔瑤被拉走了,臨別時向他揚了揚頭以示告別。
張新民是有家室的人了,還曾是自己深深羨慕的對象。
賀樓勝沒多想這個,隻是還在體會孔瑤剛才的話。
那天的汪凡什麼都沒有說,原來他早就都知道了?
——每個人都在騙我。
——阿勝,我能相信你嗎。
昨天的那頓晚餐頃刻間被罩上了一層完全不同的色彩。
原來昨日他罵他太蠢,其實早就心意已決。
家中,所有關於汪凡的東西已經都不見了。
廁所裏有個銅臉盆,裏麵積了厚厚一層紙灰,汪凡已把所有書信全部毀掉。帶來的碗筷都已不在,應該是扔了。證件、錢包、衣物全部帶走,還拿了賀樓勝的一個行李箱。
他從汪凡書裏偷來的那張照片,就藏在行李箱的暗袋裏。
還有賀樓勝的那一枚硬幣,他也帶走了。
打他的手機,已是停機狀態。
——我要盡早動身。
他說的是“我”,不是我們。
夜裏,賀樓勝家裏的電話響起來。
賀樓勝知道是誰打來的,因為這部電話不知多少年都沒有響過。
他接起。
“阿勝,我在公共電話亭,用你那枚硬幣投的幣。我想還是一個人走比較好,我需要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誓言這種事就忘了吧,反正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們都長大了,很多事過去就不會再回來,不要強求。祝你一切都好。”
賀樓勝癱坐在地板上,悲傷到忘了哭泣。
尾聲
沒有人知道汪凡去了哪裏。
日子還是如同往常的那樣過。賀樓勝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偶爾去喝一杯,回家供奉父母的牌位,然後入睡。
唯一的不同是他愛上了閱讀,而且隻讀舊書。周末的時間,隻要有空,就會跑去文廟,淘兩本書回來,然後慢慢地看,一字一句。這樣時間就會過得很快,不需要想其他事情。
賀樓勝覺得一輩子就這麼結束了,他會獨自想著一個人,慢慢老去。牙齒和頭發會掉光,皮膚會變得鬆弛,大腦也漸漸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