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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相逢【一】

梅影綽綽,天地繽紛。

絳紅花瓣落在悄然而立的少年臉上、肩上,豐潤紅唇微抿,唇色花色,竟分不出何者更豔。

大步而來的劍客卻已沒有欣賞的心情,冷銳俊目裡透出怒焰,沉聲道:「轉過身來,看著我!」

少年依言轉身,明亮的眸子靜靜注視他。在他們過去相處的日子裡,少年一向很聽他的話,但如今這種順從神態隻讓他的忿怒燃燒更烈,少年見到他時眼裡透出的歡喜依戀,也無法讓他再有往日的感動。

一劍封禪倏地飆前,伸手扣住少年手腕將他壓牢在梅樹上,指掌撫摸過少年光潔額頭上的火焰血印,雙目緊緊盯著他,澀然道:「告訴我,你是劍雪,不是吞佛童子。」

劍雪揚起唇瓣,露出稚氣微笑,乖乖地道:「嗯,我是劍雪,一劍封禪的劍雪。」

砰!

一劍封禪狠狠一拳擊在樹幹上,枝搖花落。拳頭距離劍雪的臉頰不到半寸,劍雪睜大了眼;由於右手還被封禪抓著,他伸出左手,遲疑地摸了摸他仍緊握著的拳頭。

「你流血了。」

一劍封禪似是被蛇咬著一口,猛地推開劍雪,伸手緩緩按上殺誡劍柄,一字字道:「拔出你的劍!」

劍雪倚著梅樹,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殺意,搖頭道:「我不想和你打。」

「亮劍,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又是碰地一響,第二拳敲在樹幹上,照樣不偏不倚地避開了劍雪的臉蛋。一劍封禪握著劍柄的手放了又緊,終於一咬牙,殺誡離鞘,寒芒乍現,朝劍雪心口刺去!

***

冰風如刀的荒嶺,山石枯寂。幾株高大鬆樹針葉已褪盡,樹下一方木屋孤獨地在夜風裡佇立,窗內的燈火,閃動著這片銀白蒼茫世界裡唯一的溫暖。

一劍封禪解下背後長劍,桌腳旁的小火爐上沸騰著一壺熱茶,深刻冷厲的容顏隔著水霧,似也朦朧起來。

不管怎麼解讀,山野、獨屋、一人、一劍;這樣的情景,看起來總是十分寂寞。

不過再如何寂寞,他也認為早早把那隻喝得酩酊大醉的蝴蝶給扔到屋外去是正確的決定。皺著一張哭得淅哩嘩啦活像被人始亂終棄的漂亮臉蛋,撲在他打他胸口一聲聲逼問:「你說、你說、你為什麼不愛我?!」幸好他的住處是荒郊野外,否則這場麵給鄰居見到了還真不知該怎麼解釋。

「你喝醉了,我不是公孫月。」他耐著性子,把蝴蝶君揪住他領口的手指一根根扳開。

「都一樣啦,都是尖下巴啦!嗚嗚~~下巴越尖的人越無情無義,就是在說你啦阿月仔~~」

「……」真是忍無可忍。一劍封禪鐵青著臉;難怪人家說朋友失戀是踐踏他最好的時機,看到蝴蝶君這副德性,不把他放在地上狠狠踩過去實在是對不起自己。他伸腳踹開大門,一手提起蝴蝶君身子,守在門外的十三紅蝶連忙成混亂隊形,將像砲彈一樣被射往半空中的主人接住。

麻煩是扔出去了,屋裡也恢復了平靜。可是像現在這樣靜靜聽著雪聲,卻又覺得有些孤寂起來。

除了劍、除了仇恨,他的生命裡還剩下什麼?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可悲,更悲哀的是他竟不知能如何改變。

正當一劍封禪的心情陷入難得的低潮時,門外的飄雪聲裡突然多了一些響動,是人體跌落雪地的聲音。劍眉蹙了起來,舉步往門外走去時他還未意料,即將迎接的,是生命裡最美麗的一次來臨。

***

彎腰伸手將雪地裡的少年抱起來時,一劍封禪並未考慮太多,等人抱在懷裡了,他才微微一愣;少年的身軀很輕盈,豐潤的雙頰、長長的眼睫和朱色紅唇,看起來就像沉睡中稚氣未脫的娃娃。少年的體溫傳到他身上,他不知不覺收緊手臂,一股保護欲驀然無可遏止地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