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使被朝廷閉關嚴重打擊了士氣的漢使團和疏勒軍、疏勒國各州都受到極大振奮,失敗的氣氛一掃而空,再也沒有人想著使團會歸國的事!
對北道而言,姑墨國兵受到滅頂之災,大都尉披枋被擊斃,姑墨倉被焚毀,極大地震動了北道諸國,一時間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陰曆三月二十五日黎明前,班超、淳於薊率漢使團也順利撤回大營。他們前腳剛回,到了晌午之前,呼衍獗率三萬大軍尾隨而至,直逼赤河城下!
但班超據堅城、固營不出,呼衍獗圍城十餘日,整整五日,不顧一切地攻擊赤河大營。但是,付出了數百人的代價,赤河城與赤河大營卻依然巋然不動!
倉促遠來,利在速戰,此時糧秣將盡,呼衍獗不得不撤軍。撤軍前一氣之下,將赤河城周邊村落全部點火焚毀,大量農田也被戰馬故意踩踏破壞!
呼衍獗撤回姑墨國,班超便下令漢使團、昆侖屯和疏勒軍全軍、赤河城軍民隆重大慶,並準備大手筆犒軍。大勝之後,西域漢軍各營洋溢著勝利的喜悅,尤其是蒙大俠,於萬軍之中立斬焉耆萬騎長子敕首級,逼退敵整整五千甲騎,成為西域漢軍偶像、軍神!
那是一個崇拜英雄的歲月。當天後半夜,一個窈窕的身影輕盈地鑽出大帳,如風一般躲過巡夜的戍卒,鑽進了蒙大俠的大帳。黎明之前天最黑的時候,又從蒙大俠帳中鑽出,悄然返回自己的大帳!
這一切,都沒躲過灌籍的眼睛。身為西域漢軍軍師,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漢軍大營內發生的一切,他盡在掌握之中。
陰曆四月十二日,尉頭國王樚律隱秘派出信使,向班超稟報了傷卒全部被害的消息。
何叢與一百四十餘重傷士卒,馭車的四十名疏勒國兵,被姑墨人趕上。這四十名馭車國兵抵抗至最後一刻,最終全部被殺害。何叢與七名重傷士卒抵抗至最後,未及自殺而被俘,被姑墨國王差矧忍親手一一殘忍剮殺!
噩耗傳來,全軍震驚!
原來,何叢帶著重傷卒們順著姑墨水北上,順利到達姑墨水與尉頭水交彙處,他們便又轉身順著尉頭水西進。
陰曆三月二十二日晌午,刑卒羅琛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何叢痛不欲生。或許他當時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便下令就地掩埋了同伴羅琛。傍晚時,他們被姑墨國五百快騎追上,激烈的抵抗後,士卒全部陣亡。重傷員們一一自殺,或懇求同伴幫助他們了結。
樚律最後寫道,“大使啊,小王悲矣!何叢重傷,仍擊殺姑墨六將,與七傷卒力竭被俘。差矧忍已然瘋狂,彼親手執刀,將何將軍與七卒一一親手剮殺。何將軍被剮五百餘刀,血淨前猶痛罵不止……”
樚律已經派人找到殉國將士零碎的遺骨,一一將其深葬,並做了標誌。同時也找到了羅琛的墳墓,戰將何叢或許在掩埋羅琛時,已經感覺要出事。他下令不要堆起墳丘,埋的是平地墳。樚律也令人隱秘做了標誌,以便他日漢使團移殉國壯士遺骨回疏勒國安葬!
不管樚律的悲傷是真是假,這噩耗已令這次北上行動被染上了一層悲壯色彩!
漢使團和疏勒軍被一片悲痛的氣氛籠罩著,陰曆四月十四日,是個大陰天,天很快便飄起了細如牛毛的小雨絲。班超、淳於薊、權魚在赤河城下赤水河畔,舉行隆重的國葬,為將士們起衣冠塚!
烏雲籠罩,淫雨瀟瀟,天哀地慟。各營自發地唱起漢軍戰歌:“孤軍戰天山,噫!絕殺疏榆穀,噫!執矟朝天嘯,噫!虜血染征衣,噫!馬革裹屍還,噫……”
班超非但沒有被噩耗擊倒,身為西域漢軍統帥,午後申時正,他又在何叢與眾將士的衣冠塚前,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並主祭。
各營整齊列隊,碣石等部族盡參加,“轟”地砲聲響過,劊子手舉起鬼頭大刀,一一斬殺了兩名北匈奴斥侯、十二名俘虜。班超登上祭台,淳於薊、胡焰、蒙榆、灌藉一一拈香畢,漢大使班超泣血銘誓:
“昊昊蒼天,昭昭日月。漢使班超,昭示上天:漢軍男兒,奮身絕域。捐國身歿,遺骸山嶽!姑墨罪衍,人神共懟。陽春三月,淒雨瀟瀟!最遲兩年,必破石城。羈囚罪魁,烹焚剮淩!山何巍巍,天何蒼蒼。吾悼將士,天地同喑!雲龍風虎,鬼神執鉞。金戈鐵馬,天威龍沙!魂兮歸來,以瞻山河。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悼文既出,細雨漸停,陰風驟起。天空又烏雲翻滾,隱隱雷聲由遠而近。漢軍頭頂突然響炸雷,聲脆震耳,令山河震顫。但雷雨並沒有下來,也就一會兒,竟然雲開日出,一團祥雲飄過,大地暖風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