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度抗詔(2 / 2)

權魚、寒菸、黎陽聞朝廷又有詔來,都緊張地進入中軍大堂。夫人紀蒿跟著急匆匆走到他身邊,臉上神色緊張,卻努力柔聲道,“大使,斥侯稟報,木都再入延城!”

“什麼時間?”

“十月末!木都傳呼衍王令,限呼衍獗年底前奪疏勒國!”

木都是北匈奴南呼衍部幕師、萬騎長,是呼衍王主要幕僚,此人趕赴龜茲國王治延城,意味著剛遭受破壞的疏勒國又一場大戰已經不遠,廳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班超震驚地看著麵帶焦慮的紀蒿,此時他已顧不上再思考如何回應朝廷,便默默地將詔書交給侍婢憶春收起,束之高閣。

班超迅速調整部署,急調尉遲千的鷲雕營穿越大沙漠東進,進入於闐國鷲巢要塞(注:麻紮塔格山古戊堡,故址在今墨玉縣喀瓦克鄉紅白山頂)駐守。又令吳英、錦娘率昆侖屯駐守疏勒國赤河城,命黎陽率漢使營屯無屠國的無屠城(注:即今葉蓋提縣),於闐國、疏勒國各營兵則抓緊整訓,準備大戰!

“大使,皇上詔書,末將該如何回?”胡焰憂慮地問。

班超回到自己案後坐下,沉吟半晌無語。夫人紀蒿也走了過來,當著眾將便坐在他身邊,小鳥依人一般。夫人可是堂堂的商尉,位高權重,又母儀西域,這是極其少見的一幕。眾將也都神色凝重地回自己案後坐下,堂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光線已經暗淡,億春帶著眾婢女一一點上燈,並將火盆內炭火挑旺後,便又靜靜地退到一邊。

良久,梁寶麟打破寂靜,“大使,末將以為應再上疏,稟明不歸理由……”

田慮、華塗和梁寶麟三位領軍軍侯,可都是正宗的漢軍軍侯、食俸六百石的在冊將領,二次抗詔,非同小可。他們雖然不是主將,但使團連理由都不說清,便強行抗詔,他們的軍中前程自然也會就此了結。

“哼!”淳於薊咬牙怒哼一聲。

蒙榆豹眼怒視著梁寶麟,高聲嗆道,“鳥!理由?理他個鳥,將在外,無法回便不回!”

在淳於薊和蒙榆的淫威麵前,三位領軍軍侯雖未爭辯,但並沒服氣。權魚、胡焰、肖初月、周令幾將,自然是支持抗詔不歸,室內氣氛一時充滿了火藥味。

淳於薊知道班超做出這一決斷需要承擔的壓力,畢竟身為軍司馬,漢廷從來暢所欲言,公然抗詔,朝內言官們不會饒過班超。倘若聖上惱怒,整個班氏一族或都會有血光之災,萬劫不複!

但淳於薊不能允許班超在壓力麵前動搖,他可是由戴罪之身受赦為庶人,班超一旦歸國,他淳於薊充其量也就在河西當一個默默無聞的軍侯。因此,他冷若冰霜地對胡焰道,“傳令眾刑卒,勿再議歸否。當追隨司馬,披肝瀝膽,為國盡忠!”

胡焰看一眼班超,又看一眼三位軍侯,並未出聲領命。

夫人紀蒿輕輕地抱著他的右胳膊,未置一言卻似有千言萬語。耳聽著淳於薊和蒙榆的話,班超心裏無奈苦笑。麾下盡是刑卒,淳於薊、蒙榆和三位軍侯心思,他十分清楚。

於是,他看著眾將道,“自於闐國重返疏勒國,已然抗詔。此時歸與不歸,抗詔之罪俱已在案。吾為使節,咎在吾一人,與眾將無關。大丈夫生於世,當頂天立地。能得從軍報國,乃吾輩運氣也。玉龍(注:梁寶麟字玉龍)所言有理,超已決意不歸,但將上疏陳述理由,力求聖上恩準。眾將如有願東行者,正好可以將西域軍情,詳報聖上!”

其實,包括三位軍侯在內,眾將雖然戰戰兢兢,但沒人願意放棄疏勒國,東歸敦煌。

班超寫好奏章和給敦煌太守趙統的專函,胡焰將其一一打上泥封,蓋上使節關防,卻無一將領願意東行。於是,胡焰隻得令鄯善國譯官丘庶專門派出可靠信使,急馳敦煌郡。班超在給趙統的函中,將漢使團回師疏勒國並已經重新奪取疏勒國的消息通報敦煌郡太守趙統,並再一次詳述了使團不能遵帝令歸國的理由。

待丘庶走出蔥嶺堂,班超對胡焰道,“派出密使,速通報林曾、尉遲廣德、佗廣伽、霜刺、歙渠,令各國、各部、各城,預防最嚴峻局麵到來!”

……

建初一年(公元76年)陰曆十一月初,漢都雒陽北宮。

劉炟下詔令漢軍從西域全線撤軍後,迅速對河西漢軍進行了令人眼花繚亂的調整布局,以斷絕河西各郡對西域漢軍可能的幫助。年前漢孝武大帝時代起,西域漢使和漢軍素有抗詔傳統,他不得不預有防備,從而逼迫班超使團不得不盡快東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