鷲雕營戰力超群,尉頭國在王治國兵不過千人,漢大使擺出這一架勢,嚇壞了尉頭國各部吏民。尉頭城被破,左將鴣律麾下六百國兵和官吏被殺,樚律知道班超不會饒了他,嚇得帶著王妃躲進山中,但胡焰和權魚卻派出漢使團田慮的前軍小隊,翻越高山進入尉頭穀,又在高山冰雪峽穀中找到了國王樚律。
樚律沒敢逃到溫宿國,不戰而擅自逃離尉頭國,西域都尉呼衍獗會要了他的命。他帶著王妃與數十親兵順著天山河穀(注:即今瓊烏散庫什河穀),悄然躲藏進了茫茫雪山。這條河穀本來是他的夏季避暑營地,田慮帶著甘英、劉奕仁等將,在一個晚上襲破了他的營地,五十餘名士卒全部被血腥斬殺,樚律與王妃被活捉了。
田慮沒有虧待樚律夫婦,一路上一直以諸侯禮待之。但樚律一直戰戰兢兢,以為此行必死。王弟與六百國兵被殺,尉頭城破,連尉頭置的嗇夫與驛卒都一個未活下來,班超這回肯定是惱了,大開殺戒,小小的尉頭國肯定要滅國了,按自己罪行怕是要被漢使五馬分屍!
但胡焰和權魚卻禮遇了他,當天夜裏即擺宴為他夫婦壓驚。樚律和王妃進入中軍大帳,迎接他的是一個耳朵斷成兩截、臉如沙岩般粗糙的粗陋漢人,和一個一臉蜷須、身材胖大的栗弋人,當田慮介紹這是漢使團的大人物胡焰和權魚時,樚律嚇得腿一哆嗦便差點跪下。
於是,一場不對等的外交談判正式開始。
三天後,班超和淳於薊也是在夜間悄然進入城北大營。他在中軍大帳內靜待樚律,可樚律卻非要令王妃把自己捆綁起來,還披散著頭發,赤著上身,背上一捆荊棘,進入大帳便膝行至班超案前,跪地稽首請罪。
“罪人樚律進見漢使,願大漢皇帝長樂未央!”
班超看著堂下這個五十餘歲的男子,他的腰身已經發福,費力地叩著頭,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血。班超不想理他,淳於薊說道,“樚律,汝知罪麼?”
樚律痛哭流涕地道,“小人知罪,聽憑大使發落。小人懇求大使饒恕國中吏民,事皆小人一人所為也。”
淳於薊又道,“汝既知罪,可知所犯何罪,當用何刑?”
“小人貪戀赤河綠洲,與反賊圖勒、尉遲真佗結盟,幫助呼衍獗圖謀疏勒國。按小人之罪,斬首、車裂皆不為過!”樚律似悲痛欲絕一般。
班超這才說話,“國王請起,請更衣入坐!”
樚律這才被帶下,重新更衣入坐。雖然尉頭國太小,不過數千人,如一個西域大部族而已,但班超仍然令其東向坐,以諸侯禮待之,並舉茶道為其壓驚。
胡焰、權魚與樚律夫婦在城北大營呆了三天,樚律已決心永遠歸附大漢,做漢使斥侯,但表麵上仍忠於姑墨國、龜茲國。並同意由漢使團商尉府在尉頭穀與尉頭城分別設立地下貨棧,再以尉頭國名義在溫宿國、姑墨國、龜茲國建立貨棧。由商尉府出資,由尉頭國王宮負責操作,每年最少要沽進姑墨國二十萬石優質稻米,再由疏勒國商隊分期分批偷運進疏勒國!
權魚還撂下狠話,“需有言在先,斥侯如暴露、受害,倘若與尉頭有關,今日能捕國王,明日便能屠其國、滅其種!”
這番話,讓樚律與王妃魂飛魄散!
對北匈奴西域都尉府而言,這無異於釜底抽薪。對樚律和尉頭國王室而言,則風險極大,但樚律深思二天後,還是答應了胡焰和權魚的要求。
樚律答應了漢使團的條件,心裏也在陣陣心驚、發涼。班超是在利用各個國家、部族、商隊、僧侶和吏民,所有能夠利用的力量,都被利用起來,向北道諸國不遺餘力地滲透、侵蝕。試問,如此玩法,假以時日,呼衍獗焉有不敗之理?他需要給尉頭吏民、也給他自己留一條後路!
此刻,樚律慶幸田慮將他從數百裏外抓來,總比在冰雪峽穀內弄死他強多了。他與王妃飲著漢朝楚地的鹽茶,淳於薊雖然凶神惡煞,令他生畏,但班超待其則如自己人,雙方相談甚歡。
或許由於心裏有苦衷,或許是演戲,現在他表麵上已經投了漢使團,便故意對班超感喟吐苦水,似忿然不平,“大使進圖北道,何故盡拈軟骨頭捏。下輩如能重來,吾再也不做小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