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告誡兩個王弟道,“暫勿理會焉澠,她怎麼不帶西域都尉府人來襲殺班超,偏令吾莎車人幹?吾與班超,彼此心思都明擺著,不過時未到也,隱忍而已。對吾而言,此時最需要者,蟄伏忍耐也。鷲雕營、昆侖屯皆鐵甲兵,一人兩馬,慣於野戰。於闐、疏勒兩國兵以此二營為中堅,莎車三萬卒便不能勝之!”
原來,班超的看家部隊鷲雕營、昆侖屯雖然僅有堪堪兩千人,可人馬皆披鐵甲,善於用兵的班超便以此兩營為尖刀,兩敗、兩收莎車,令莎車國兵和舉國喪膽,也令西域強人齊黎深受刺激。他一直隱忍著,正啟用祖上傳下來的巨大財富,通過莎車商隊,隱秘高價從大月氏國、康居國沽進戰馬、銅甲。
可他不敢大張旗鼓,隻能偷偷摸摸的幹!
“此時放班超東歸,無異於放虎歸山……”齊枂還是不死心地道。
見齊枂、齊勃兩個王弟仍一付不死心的樣兒,齊黎一邊起身在小圍欄外走了一圈,平靜了一下情緒,一邊又教訓道,“汝以為呼衍獗不想?焉澠做不到,汝便能做到?!漢敗於北匈奴,不過新帝年少繼位,朝中混亂導致。班超天下梟雄,年少即存擊胡立功大誌,豈會因一紙詔書而真棄疏勒?汝要記住,吾並不畏班超,吾實畏大漢。班超定然會抗詔不歸,抗詔可是死罪,此乃班超敗亡之始!”
說著,他又扭頭望著不遠處幾間平房,那裏的籠內還關著幾條沙漠狼,他咬牙道,“吾便做那隻羊罷,班超強人便似這隻狼,漢家小皇帝與漢廷便是籠子。待漢廷拋棄班超之日,吾定將取其首級再殺廣德!”
“啊?抗詔不歸?”齊枂、齊勃大驚,感動毛骨悚然,“班超如此大張旗鼓東歸,到底演戲要騙誰?是想吾莎車國上當麼?怪不得不進莎車城……”
“非也非也,當年,吾莎車國曾庇護過都護府潰兵屯民,班超是懷恩而不進莎車城……”
朝食後,兄弟三人再看小圍欄內,已經是不一樣的風景。“嘣嘣”聲中,木籠早已經碎裂,疲憊不堪、饑餓難忍、四處躲避的狼,已經被公山羊撞暈。狼是山羊的天敵,公山羊並未停手,它肥碩的身軀不斷地後退、起跑、撞擊,再後退、再起跑、再撞擊,狠已經癱倒在地,軟綿綿的軀體一次次被撞飛。
齊黎走進小圍欄內,抽出劍毫不猶豫地斬殺了早已經昏迷的沙漠狼!
……
漢使團經過西夜國北部綠洲(注:即今葉城縣),到達皮山州的戈壁灘上時,在西皮水(注:即今皮山河)畔大營住了一晚。令眾將驚訝的是,大軍第二日啟程時,西夜國王薩莫克、王妃昆蘭和皮山州、西夜國各部族吏民紛紛湧來送別,婦女與兒童一起唱起童謠,難舍難分。
“漢使歸國西夜亡,莎車人來當國王;小女作婢男當奴呀,翁死母嫁兒逃荒……”
“漢使歸國於闐亡,莎車人來當國王;小女作婢男當奴呀,翁死母嫁兒逃荒……”
“狗日的,有鬼……”這分明是有人鼓動,眾人大驚,蒙榆怒視胡焰一眼,不滿地嘟囔道。胡焰則有口難辯,他在榻上從來就沒製服過昆蘭這個妖女,此時怪他有何用?
一部分吏民自帶幹糧,自發地跟在漢使團和昆侖屯隊列之後,向於闐國王治西城進發!
此時的於闐國已經度過最蕭條時期,吏民雖然貧困卻安居樂業,與漢使團剛來時已有霄壤之別。聽說漢使團要歸國,各州、各城、各部族吏民都慌神了,他們沒人敢想象,莎車人虎視眈眈,龜茲、焉耆國隨時會南下抄掠,漢使團一旦歸國,西夜國怎麼辦,於闐國可怎麼辦?這得來不易的好日子剛開始便要完了,男女老少驚惶不安,如臨末日!
到了於闐國西城,更加壯觀的一幕呈現。
大都尉林曾已經按照中郎將鄭眾大人令提前啟程歸國,都已經走了三天了,林曾走時國王廣德和王妃南耶領著貴族、百官、吏民就想去截住,可林曾是悄然走的,隻留下一封信。當時,廣德、南耶就覺得天塌了,跪地悲哭不已。這一回,漢使想走連門都沒有。
其實,林曾走前曾接到班超密令,令其“暫留精絕城,待命重返於闐!”
現在探馬報說漢使歸國路過於闐王城,國王廣德與王妃南耶帶著百官、貴族迎出百裏,沿途各部族吏民戰戰兢兢,人皆驚恐流淚,哀聲慟天。各部族慢慢彙合到一起,隨漢使團而行,人越聚越多。
“漢使歸國於闐亡,莎車人來當國王;小女作婢男當奴呀,翁死母嫁兒逃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