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帝駕崩(1 / 2)

說著,他逐字擇句艱難地道,“陛下,北虜不擅攻城,如吾西域各軍應對妥當,堅持到秋末,或未為難事也。冬季大雪封山時,老臣願再出車師,掃北虜於天山南北後再出燕然,定永解北方大患!”

“卿非實話,難為了。”劉莊搖了搖頭,“將士用命,人君當恤之,六月可由耿秉出車師,襄助都護……咳咳……”說著,劉莊咳嗽一會,嗓眼深處分明有尖利嘯音,聞之令人胸腔欲爆開般難受。閉目平息了一下才又道,“征匈奴,惟卿最妥當……然吾正苦熬日月,為防變故,汝不得離……京……京……”

“陛下……”

竇固胸口一熱,鼻子頓時發酸,他起身“撲嗵”跪於地上,膝行至劉莊坐榻前,扶著皇劉莊瘦弱的膝頭一邊搖首、一邊叩頭悲鳴,“陛下啊,勿說不吉利話爾,老臣不離京……朝廷離不得陛下,大漢萬民離不得陛下,北擊匈奴大業,也離不開陛下啊……”

聽著老臣低沉的嗚咽,劉莊神情疲憊,他抬起戰戰巍巍的右手,輕扶摩著竇固粗糙的手指,“竇氏起於河西,後人多不法……咳咳咳……然固大漢萬年基石而滅北匈奴者,必竇氏也……”

權倌上前扶竇固側案後坐下,劉莊這才又說道,“北道各將,未必能堅持到六月。咳……咳……現在隻能企望南道出奇跡,汝宜專令班超,巧為……經營……咳咳……隻要南道尚在,北虜便必有滅亡之時……咳咳咳……”

君臣一激動,劉莊頓感虛弱,腦門子上出了一層虛汗,他不停咳嗽著,嗓中嘯章愈發尖銳,如鈍刀一般斫割、磨挫著眾人心弦。突然,他一下子咳昏了過去。夕照趕緊用絹擦拭,馬後則從後殿疾步而出,以目示意竇固。

竇固見劉莊已經進入迷離、昏睡狀態,便叩頭告辭而出。到了殿外瀛台之上,他並未走向章德門,而是疾步走到假山之後,左手扶綠色竹叢,右手捂著自己的嘴,胸中那難受的感覺再也壓抑不住,老將軍長須顫動,驟然嗚嗚悲泣出聲。

“蒼天哪,汝病否……何故奪吾君上康健哪……”

見奉車都尉竇固如此傷心痛哭,低沉的悲鳴感天慟心,瀛台前後的太監和宮女們見之無不心酸,也都跪了一圈,暗暗飲泣。

竇固正在痛不欲生中,馬後輕輕走了過來佇立在他身後,並躬身對竇固道,“將軍,非常之時,當以國事為重啊……陛下已經睡下,臨睡前讓吾轉告將軍與太子八個字,‘孟孫在京,天下必安!’將軍,陛下是以國事寄托大人啊!”

竇固一驚,趕緊擦盡眼淚,轉身向馬後跪下叩首道,“臣竇固謹記帝後詣意,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此次君臣章德殿定略後,劉莊即密詣耿秉,命其開府統籌,準備漢軍於六月再征天山。耿秉進入北營,在竇固的協助下,到了六月初,經過兩個月的準備,大軍一切鹹備,隻待帝令一下便可再次出征。

愛將陳睦殉國,性烈如火的耿秉憋著一口惡氣,全軍上下也都同仇敵愾。

竇固給耿秉定下的策略是將北大營漢軍精銳六千騎,與萬四千南匈奴、鮮卑、烏桓、盧水羌騎,共兩萬漢軍,過樓蘭,越沙海,直出交河城,再下車師。重建都護後,則於冬季北出燕然山,尋機碾殺單於本部,一戰定乾坤!

經過兩個月的準備,全軍眼巴巴的等待帝令出征。可到了六月份,劉莊已經時常處於昏沌狀態,時好時差,內廷亂成一團,此時要對外用兵,無人敢做出決斷。

捱到六月十二日,太常周澤在靈台夜觀星象,發現天現異相,太微星處有異星(注:流星)出入,其表麵為黑氣籠罩。周澤大驚,這是喪主凶兆,他連夜寫好表章上奏,星相有喪,建議朝廷暫緩出兵。

陰曆六月十六日,已經臥病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劉莊,再一次在章德殿召見竇固,命竇固暫且罷兵。竇固隻得命耿秉暫停籌備再征,大軍返歸各郡!

令人驚訝的是,雖然沉屙日重,已經不能下榻,但是劉莊卻在此時拜光祿勳孫堪、太常周澤為侍中騎都尉,並令太子劉炟在德陽大殿朝會時當眾宣詔,從而令百官為之一震!

竇固知道緣由,聖上這是在為後朝樹立一道節義典範!

孫堪字子稺,周澤字稺都,在當時的京師雒陽號稱“二稺”。終永平一朝,太常周澤、光祿勳孫堪、大司農常衝三人,都位居九卿,他們有節操正氣,“公正廉潔,奉祿不及妻子”,“果敢直言,數有據爭”,素為百官敬仰。幾年前,北地太守廖信坐貪穢大罪下獄,沒收其財產,劉莊曾以收繳之物獎勵清廉大臣,周澤、孫堪蒙賜最甚,“是時京師翕然,在位者鹹自勉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