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貴族,弄成這般模樣,成何體統?”時機拿捏真好,莎車局勢已經控製,她波瀾不驚,似一股清風一般柔聲淡然,“大都尉,本尉奉漢大使鈞令,自今日起,令汝為莎車國大都尉、大漢莎車守將!起身賜坐罷!”
雖然輕聲曼語,帳內卻寂靜無聲,她的話卻如驚雷一般震撼!
悉誌無屠聞言怔了一下,他跪在紀蒿案前地上,右手揉揉自己的耳朵,左手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疼得他直咧嘴。一切都是真的,真是人生如戲,本為階下囚,一族二百口即將被族誅,他已不存生的希望。可就在這個初夏晚上,就在剛才這一瞬間,他和他的族人命運發生了大逆轉。
齊黎、赤玊和眾官、貴族們已魂飛魄散,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漢使夫人如此重用悉誌無屠,這意味再清楚不過,他們不知道接下來他們的命運會怎樣!
悉誌無屠率先反應過來,他激動地再一次撲嗵跪倒,口中含淚高聲道,“謝漢使,謝商尉!末將定為大漢守護好莎車國!”
言畢起身,與齊黎、赤玊對麵而坐,卻沒有給他的國王、王妃行禮,甚至連目光的交流都沒有,三人都一齊扭頭看著紀蒿。
夜晚有些許涼意,侍女已經給紀蒿披上繹紅色披肩,那俏麗的垂雲髻終於散了下來,便用兩把木梳將順滑的秀發攏在肩頭。她前麵露著明淨的額頭,兩彎細長的柳眉襯托得那一雙鳳眼清秀而且高貴,笑眸中分明透出了一股傲氣。
此時在悉誌無屠眼中,漢使夫人便是美麗的大救星,她慈眉善目,一付救苦救難的慈悲胸懷。而齊黎卻看著那一對玲瓏誘人的小虎牙,心裏那個恨哪,恨自己落入她的算計,恨不得即刻將這對小虎牙生生拔下,讓這個麵善心狠的胡姬活活疼死算了!
或許知道此刻齊黎夫妻和貴族們在腹誹,紀蒿又露齒輕笑,平靜地、柔聲曼語地道,“吾在莎車住十日,署理商道事務,便請國王與眾臣陪吾在營內小住十日散散心。這十日間,便由大漢莎車守將按漢使令代理莎車國事!”
此言一出,國王齊黎與眾臣麵麵相覷,麵如死灰。一切已經都在漢使夫人的掌控之中,他們的密謀分明已經被漢使府洞察,漢使夫人不僅奪了國王的軍權,現在連國政都被暫時削奪。正在他們倉皇、猶豫、悔恨間,旋耶紮羅已經拉開了送客的架勢,請國王、王妃與眾臣另帳歇息。
等齊黎夫婦與眾臣出帳被護商隊軟禁起來,紀蒿命旋耶紮羅派出驛吏,通報班超已經控製了莎車國局勢,又冷峻地對悉誌無屠道,“吾在莎車國十天時間,十天內,汝要悄悄查實、一一拘捕北匈奴密探、使節和莎車軍中親匈奴將領、貴族,全部隱秘處死,勿要引起貴族、吏民恐慌、動蕩!”
悉誌無屠不解,“稟報商尉,國王投北匈奴之心從未有變,莎車國便是埋在漢使身邊的一個大爆竹,點火便會炸開,漢使為何容忍於他?這可是隱患哪!”
紀蒿苦笑道,“這吾與漢使如何不知,隻因齊黎先祖一心向漢,大漢恩怨分明,斷然不會輕易對莎車用兵。所謂攻心為上,萬不能枉殺。殺戮隻會製造恐怖,令莎車吏民更加仇視大漢,汝應將功夫下在爭取舉國歸心。時間僅有十日,汝領莎車軍聽命於漢使團,國王與貴族必會暗中反對,汝要有耐心,時時謹慎,堤防激起禍變!”
悉誌無屠道,“末將遵令!”
紀蒿道,“另外要記住,大敵當前,汝應與於闐都尉林曾將軍、皮山州之鷲雕營、西夜國呼犍穀城、無屠國之無屠置、疏勒國之漢使府等,定期有驛函、邸報往來,通報信息。吾已命無屠置嗇夫發泰為莎車國市尉,彼為你吾之信使,汝要按令行事,時時謹慎,確保疏勒國後方安全!”
悉誌無屠道,“末將遵令!”
見悉誌無屠躍躍欲試,臉上隱約有點小人得誌的神情,紀蒿本想再叮囑幾句,但一想到他剛剛從牢籠中逃出生天,心裏的不滿竟然瞬間減了大半兒。
悉誌無屠看出漢使夫人麵帶不悅,便趕緊收斂了些,臉上現出愧色。紀蒿心中已準備好的那一大段的台詞本想數落、忠告他,刀尖上起舞時時要謹慎,但看到悉誌無屠那愧疚的眼神時,她的心卻跟著軟了下來。
其實,悉誌無屠並未覺得紀蒿的謹慎有必要,他自信大權在握,便不難控製莎車王廷、貴族和國兵,於是告別紀蒿,進城後便開始匆匆行使大漢莎車守將無上權力,血腥清理暗黑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