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記住了!”秋雨說完,瘦小的身影諾諾退下。
王夫人又巡視了一圈工匠們的作坊,隻見他們已經製作了一堆巨弩長箭。三十餘架砲車,負責收集石頭的牧民則已經運進堆積如山的大石塊,每隔一段距離,堆在城頂女牆之下。再到倉房,隻見各部族已經運來糧栗、幹草、獸膏、火氈,將整個庫房堆滿,其中重箭五十餘萬支。
疏勒城是前漢時漢軍夯土版築而成,牆高六丈,頂寬四丈,城外護城壕寬三丈,隻要充足的糧秣、草料、箭矢,以漢軍之能,已經萬無一失!
巡視二圈,身為俠士之後的王夫人,總覺得還是有漏洞,心裏還是不踏實。想了一頓也沒想明白,便一個人走出城外,來到城東側澗邊懸崖上,她忽然想明白了,便又急急返回城內,派人將昷枂和漢軍什長鄒裒叫來,心驚膽顫地道,“昷枂、鄒裒,如果匈奴人斷澗流,當如何?”
昷枂、鄒裒看著身材頎長、一臉焦慮的王夫人,想都未想便會心而笑。
鄒裒道,“夫人勿憂,前在務塗穀時,吾曾聽石涼將軍說過,務塗穀臨河,即便匈奴人斷流,因地下土中有水,城中掘井,定可得水。疏勒城臨澗,滔滔不絕,倘若匈奴人果真斷流,隻需在城中掘井,一樣可得水也!”
王夫人頻頻點頭,身為漢人,她當然知道掘井取水的道理,望著澗下滔滔不絕的激流,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算放了下來。
……
左鹿蠡王屠耆烏揮軍將金滿城圍得水泄不通,想到呼衍王已經取車師前國,左賢王優留已下疏榆穀且正在爭奪伊吾綠洲,而自已在一座小小的務塗穀小城前竟然打了十日才下,心裏不禁既著急又懊惱。
各營正在準備攻城之時,左鹿蠡王便琢磨開了他在務塗穀得到的“寶貝”。
原來,耿恭製成巨弩後,曾送給安得十具。很可惜的是,車師前國剛成為住國不久,他們熟諳騎射遠襲卻不擅守城,國王安得與他麾下的將領們並沒有重視巨弩的作用,這些寶貝竟然原封不動地包裹、捆紮在舊氈毯內。
左鹿蠡王得到這些寶貝時很驚訝,也很興奮。他下令將巨弩全部運到金滿城,現在便在拋車陣地前一一架起來,他躍躍欲試,準備親自轟擊漢軍城池。
每一個巨弩都有三張強弓,需三人才能張弦,擊發時需以重錘敲擊。士卒們張好弦,左鹿蠡王透過望山精心瞄準高高的城頭碟口,那裏正有幾個漢軍圍在一起說著什麼,還不停地比劃著。
他輕輕地舉起榔頭快速敲到扳機上,“嘣”地一聲悶響,一支巨箭“颼”地直飛城頭!
漢軍開始時大意了,這種戰略相持是最容易讓人鬆懈的。這天晌午後,幾名士卒倚著城垛圍著夏戥四周,正在津津有味地聽他侃大山。夏戥是樂浪郡人,膚色黝黑,當兵前是個漁夫。樂浪人最擅吹牛,夏戥也以此為榮,他自稱如果他趴在牛逼上,定能將死牛吹活、活牛吹死。
隻聽他輕輕的咳了一聲,然後說道,“那一天,吾駕船釣魚,忽釣起一條女人魚,其美無比。對吾哭曰,‘相公放吾,可隨吾至宮中,妾願為相公婦!’吾大喜,便隨其入海,約萬丈深,才潛至龍宮,與其結為夫婦。此婦既美且豔,且有異能,哇,吾那個快活啊……半個月後,吾才想起家中阿母等魚兒下釜,便急忙返回地麵探視。誰想,吾偷回人間惹婦人大怒。等吾再入海中,找啊找啊,再也找不著龍宮矣……”
眾人正聽得入神,大海、美婦、龍宮,讓正當盛年的士卒們熱血沸騰、垂涎欲滴,沒人有功夫懷疑他說的真假。忽然城頭轟然作響,一支巨弩長箭“颼”地飛上城碟,穿透、毀壞城垛,土塊飛濺四散,驟然變故令他們魂飛魄散。
夏戥等四名士卒被紛飛的土塊砸傷,巨弩擊碎城碟後雖然力道卸掉,但仍將牛皮大王夏戥和一名士卒胳膊上甲服撕開,碰傷皮肉。二人臂上肌肉頓時變白、冒泡、翻起,疼痛難忍,夏戥一齊跳著腳哀嚎不已,士卒幹脆躺在城頭翻滾開了!
漢軍眾卒大驚失色,耿恭接報後快速跑上城頭,見狀便急命傳燮神仙療傷。二人當著耿恭呼號不已,似乎實在疼得難以忍受。燮神仙卻麵帶譏色,不急不緩,僅取出葫蘆倒出些許紫色的藥粉,和水讓二人服了,便替眾人包裹好傷口,任憑二人呼天號地卻再也不管了。
夏戥被劇痛折磨得淚流滿麵,淚眼忽瞥見燮神仙一付不屑、譏諷之色,便捂著腫成圓滾滾的臂膀怒道,“狗日的……都汝弄的勞什子……疼死嘵,噢……汝……確信沒事了?”
耿恭也半信半疑地看著燮神仙,可燮神仙卻對夏戥平靜地道,“別人都不會有事,汝難說得很。此箭上毒專治各種吹牛逼,牛逼越大毒發愈厲害,直至不治!”
“嗷……狗日的,還有沒有點人性……吾不過逞嘴皮子快活,幹嗎如此害吾……”夏戥氣得如狼嗥,接下來又是幾聲巨響,又是幾支巨弩長箭轟然射來,打斷他的矯情。漢軍則緊貼女牆後,躲避城下的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