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各國使者歸國後,外事終於應付過去了,班秉、班騶便揭開蔥嶺堂中間的大沙盤上蓋著的大絹布,班超便手拿沙荑的密函,趴在大沙盤上琢磨開焉澠的動向。莎車國王妃赤玊這一次送來了整整一百萬錢,送別她時,紀蒿還贈了整整二十匹素帛、兩匹織錦,弄得中軍眾將心疼不已。
正在這時,紀蒿一身紅色襦裙,飄逸窈窕,她剛想走出蔥嶺堂去隔壁的市尉府院內,班超卻叫住了她。
“回來,汝手怎樣了?”
紀蒿不敢看班超眼睛,她心裏有些慌張,便應付道,“哦快好了,不礙事……”她以為班超要為那二十匹素帛、兩匹織錦和她理論,便很無奈地坐到自己案後。
又怕他要看自己傷手,便趕緊推托,還將傷手藏匿到衣紅色的衣裾下。
本來她比寒菸幸運,傷口可口得很好。但是總是發脹、疼,手腕處傷口內還有一小塊總是流黃水。她一直不當回事,一拖再拖,可馬神仙卻十分緊張,便告訴了班超。於是她隻得允馬神仙用手術刀切開未可口處,沒想到裏麵是一包白色的膿塊。原來,矛刃上、箭簇上都有微毒。
重新做手術後,現在傷口愈合得不錯。
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從紀蒿來到疏勒國開始,班超再未吼過她,甚至連臉都沒有黑過。去年底二戰於闐和剛剛過去的七月大戰,紀蒿獨擋一麵功不可沒,漢使團的商尉府更是成了搖錢樹,她已經深受班超和中軍眾將倚重。
可兩人畢竟還有一層“夫妻”關係,他們單獨在一起時更象兄妹,雖然互相關愛,可一付彬彬有禮、公事公辦的樣兒,其實十分尷尬,連目光都互相躲閃著從不對視。
班超將沙荑的密函遞與她,紀蒿看完便起身端著裹著白麻布的左手走到沙盤前,“大使,吾以為焉澠非為齊黎而來!”
“說說理由……”
見班超蹙眉在認真聽,她才又道,“漢使團進入西域後三戰三捷,竇固都尉又即將北征,齊黎乃西域梟雄,心存稱霸蔥嶺以東、沙海南北誌向,此時絕非謀反之機,他斷然不會聽從焉澠策動而反漢,他更不敢在此時與漢使團為敵。吾以為焉澠南下定然另有要務……”
“另有要務……有道理,能是什麼要務呢?”班超頻頻點頭,陷入思索,既似問紀蒿、又是自言自語,“焉澠曾經通使西域各國,或與疏勒各州、各貴族都有過接觸,隻是她會盯著哪裏?”
勒丘州州長兼州尉田寰是一員戰將,出身權魚門客,又是於闐國韓苑的大將,是吳英麾下最得力的沙匪,焉澠決然不敢去策反他,那是找死。烏即州州長兼州尉桃忒乃擊中胡侯番辰家將,番辰現在盤橐城,桃忒不敢擅動。唯有楨中州的州長兼州尉虺吾,原為依耐國貴族,素有稱霸昆侖山南北誌向,又是國王忠親信。
想到這裏,班超將目光牢牢盯著楨中城。
“大使,吾到無屠置走一趟罷--”紀蒿見狀已經明白班超意圖。
她看著沙盤道,“楨中國地域廣闊,南麵便是蔥嶺商道,東與莎車相鄰,地望重要。旋耶紮羅護商隊山上的老營在蒲犁穀城,山下的老營便在楨中城西麵百裏處(注:即今英吉沙綠洲)。此地貴族、吏民雖忠於國王,然因遠離盤橐城,州長虺吾獨斷專行,須防範焉澠就中取事!”
“夫妻”二人尋常總是南轅北轍,爭論謳氣是常事,這一次卻是想一塊了。
權魚是疏勒國柱石重臣、定海神針,他在忙著重建赤河城、疏勒城、北嶺城,並籌集糧秣、製作甲服、打造兵械、沽買戰馬,哪一件事也離不得他,根本脫不開身來。胡焰在緊盯著呼衍獗大軍和蔥嶺以西各國動向,其餘眾將均不擅長秘戰,現在也隻能讓她這個代商尉去主持這件大事。
班超早已經領教過眼前這個胡女,要論玩心計,焉澠未必是紀蒿對手,起碼也不相上下。從在挽愚城見到她並鬼使神差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龐起,自己不正是一步一步地掉入她精心編織的“夫妻”這個“陷阱”了嗎?現在在蔥嶺東西各國,除了焉澠這個女魔頭,恐怕沒人會懷疑她是“漢使夫人”!
要說她那比焉澠差,也隻是焉澠身為死士那一身精絕的功夫,是紀蒿無論如何也望塵莫及的。隻不過有勇士陳隱和二百精悍國兵相隨護衛,無屠國又離田寰鎮守的勒丘城一步之遙,班超並不擔憂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