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當即便定下決心,外鬆內緊迅速備戰,準備與北匈奴名將呼衍獗在這個大綠洲之上酣暢淋漓地較量一場。同時,還派出可靠驛吏,專門給身在於闐國的林曾去了一信,命其加強對鷲巢的守衛,謹慎防守北道諸國閃擊於闐綠洲。
好在現在剛開春,北國天寒地凍,馬瘦毛長,遠在燕然山深處的蒲奴單於並未消逼迫呼衍獗迅速出兵。本來春荒期間這最可怕的兩個月,北道諸國兵強馬壯卻毫無作為,這讓班超和他的漢使團得到了寶貴的喘息時機。
在楨中城又住了幾日,班超便率領使團於陰曆三月初返回盤橐城。很湊巧的是,淳於薊帶著梁寶麟的後軍小隊經過蒲犁穀城商道,從昆侖山上載譽歸來,與班超幾乎是前後腳回的盤橐城,還用五十頭犛牛駝回了整整三千斤白鹽和五百斤黃金。
漢時黃金不似現在貴重,一斤萬錢,五百斤黃金就是五百萬錢,再加上三千斤白鹽,對班超的漢使團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正是百廢待舉之時,這可是一筆飛來橫財,派上了大用場。
回到漢使府,寒菸陪紀蒿到漢使大院的小樓上。
紀蒿走上三層,推開窗子,隻見東邊遠處天高地遠,平坦的疏勒平原一望無際。再推開西邊的窗子,隻見雪山巍峨,群山連綿起伏,一隻蒼鷹正在高天盤旋,仿佛一動不動。寒菸見阿姊喜歡這個樓,便高興地道,“姊姊喜歡,就住三樓,風景絕佳。不僅漢使府盡收眼底,好山好水也盡在眼中!”
紀蒿自然聽出寒菸話中之意,但她還是致謝,嘴裏並說道,“吾還是與妹妹一起住小院罷,有許多話兒要說呢!”看著窗外這錦繡河山和身邊風搖楊柳一般的寒菸,她輕撫寒菸氈帽歎道,“妹妹這等人才,吾一定要為汝找一個放心、有擔當的好男人,助阿妹承繼王統……”
這“放心、有擔當的好男人”幾字,讓班超臉色酡紅,現在在紀蒿這個胡女眼中,自己簡直裏外不是人。為打破尷尬,寒菸忽然道,“漢使團直下西域南道,漢大使必揚名青史。漢使府正廳名丹蝶苑名不副實,此樓便不能沒有名字,給兩位大人權利,給這個樓賜名吧!”
聞“兩位大人”四字,班超與紀蒿都有點扭捏,倒是紀蒿大大方方地道,“妹妹乃國王後人,便是疏勒國無冕之王,此院名丹蝶苑甚是妥當。大使議事之所麼,於闐國有昆侖堂,威名遠揚,此廳便名蔥嶺堂罷。至於這座樓麼……幹脆叫望樓,漢使東望沙海不負聖上使命,西望蔥嶺不忘出使艱難。吾與妹妹則可望風景、體民情,助漢使團聲威!”
疏勒城內有不少青桐、榆樹、楊柳樹,權魚祖傳的這個府院也有幾十株大樹,但一團小院圍攏著丹蝶苑大院,其間並無山水苑池,稱苑囿還是實在名不副實。
但一邊的蘇薑、芋薑已經擺開絹布,磨好墨,班超一揮而就,龍飛鳳舞的“丹蝶苑”、“蔥嶺堂”與“望樓”已經寫就。紀蒿看著墨寶歎道,“真是一手好字啊,到底班門之後,真是氣勢奪人!”班超受到誇獎,心裏很受用,可紀蒿又接上歎道,“此字若是大漢文膽蘭台班郎書寫,其氣勢便不僅奪人,定可奪國!”
寒菸捂嘴偷笑,班超情知紀蒿在打擊他,便充傻故做不知。待墨幹,蘇薑與芋薑便小心疊起,拿去讓人製匾。
兩個月前在於闐國西城,紀蒿與班超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而班超總是黑著臉,心裏有一股無名火,逮著機會就要吼幾嗓子。現在簡直有點乾坤顛倒、牝雞司晨的味道,被人調侃幾句,他一點不火。
歇息一日,第二日朝食後班超升堂,整整一個上午,聽淳於薊、蒙榆、梁寶麟等將稟報昆侖之行。昆侖山上已經安定,現在漢使團可以集中精力對付來自北方的威脅,這讓班超和眾將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紀蒿與班超感受不同,聽說昆侖山上出產黃金和白鹽便動了心思。她迅速派出信使,下令於闐國市尉府市尉蒲柳派出使節,南上昆侖山,主動與蘇毗國南山侯蘇溫耶聯係,建立商道驛聯,將於闐國西城作為蘇毗國黃金與白鹽的轉口之地,向北道諸國和漢朝銷售。
還在驛函中專門提醒蒲柳,“在漢苑辟出專門院落,作為南山侯蘇溫耶下山時的行轅。”聰明剔透的紀蒿從淳於薊的敘述中,已經看出他對南山侯分明有一股更深一層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