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德不敢先說話,禮貌地頷首請漢使夫人和林曾將軍接受檢閱。紀蒿一身戎裝,身披火紅的赤色大氅,腰懸七星劍,座騎滿花川,英姿颯爽,當仁不讓,她帶著林曾、廣德、南耶策馬至軍陣前,揚鞭高聲道,“眾將免禮,三軍免禮!”
“謝夫人,謝林將軍,謝國王、王妃!”
天寒地凍,寒風呼嘯聲中,吳英和旋耶紮羅以及兩千三百餘名士卒一起行持械禮,齊聲高呼,聲威震天!
他們策馬從隊前至隊尾檢閱一遍,又回到隊列前麵。大戰已經過去六七天了,可鷲雕營、昆侖屯幾乎人人帶傷,盔甲、厚厚的皮襖、甲服、戰馬上仍能看到遍遍發黑的血漬,人人身上、臉上都有小傷口,一個個就象個血葫蘆。
紀蒿眼含熱淚,她知道將士們與漢苑守將一樣,該是經曆了一場什麼樣的生死大戰哪!她高聲道,“鷲雕營、昆侖屯已成於闐國保護神,已成漢使麾下一支鐵軍,吾代漢使慰問眾軍!吳英和錦娘、尉遲千和旋耶紮羅四位將軍,戰功卓著,進封為於闐國左右漢候,每人賞麥五百石,牛羊五百頭,木炭五百斤!”
在全軍的歡呼聲中又道,“所有將佐,進官一級,每人賞麥一百石,牛羊一百頭,木炭一百斤。士卒每人進爵一級,賞麥十石,牛羊二十頭,木炭二十斤。鷲雕眾卒,戶減稅三年!所有陣亡士卒,按每戶麥一百石、牛羊五十頭、木炭五十斤撫恤,且戶免賦五年。於闐國各軍,所有參戰士卒,有功者均按此辦理!”
“謝漢使夫人!”鷲雕營、昆侖屯一片歡騰,整個於闐國大營內一片歡騰!
可話鋒一轉,紀蒿頓然變色,“鷲雕營主將尉遲千、副將旋耶紮羅,險失軍機,雖有彌補,仍險至大戰出現不測。按漢律,將軍失軍機,是為死罪,理應斬首正法!”
“啊——”此言一出,變化太大了,正在歡喜頭上的全軍士卒大驚失色,驚歎聲一片。少年英雄旋耶紮羅聞言恭恭敬敬地下馬,解下佩劍,舉劍至頭頂,麵向紀蒿莊重跪下,恭領死罪!
輔國侯尉遲仁、大都尉休莫廣鵛坐不住了,他們連滾帶爬地下馬跪於雪地上,尉遲仁膝行幾步到紀蒿馬前,叩首於地哀求道,“稟報夫人,鷲雕營延誤戰機,是受吾二人所阻,吾二人甘願受罰。念鷲雕營戰功卓著,主將尉遲千重傷昏迷,懇求夫人劍下留人,不能斬殺有功大將啊!”
休莫廣鵛也膝行到紀蒿馬前,接著淚流滿麵嗚咽著哀求道,“老夫身為於闐主將,卻一事無成。如不是昆侖屯、鷲雕營數千裏卷殺,於闐國必亡於老夫之手。夫人哪,罪在老夫啊,便懇請以老夫領死罪,換二將一命罷!”
“求夫人刀人留人!”於闐國眾將則跪倒一片,貴族、百官也都跪下,為尉遲千、旋耶紮羅求情。
國王廣德坐不住了,他沒想到這個胡女要在校閱時殺大將。怔了一下,便在馬上低首抱拳小聲道,“懇求夫人了,給本王一個麵子罷。輔國侯與大都尉乃受小王指使,回漢苑後小王負荊請罪,甘受夫人重罰!”
紀蒿回首怒視他一眼,廣德被看得無地自容,趕緊低首躬身施禮。
林曾就在紀蒿馬後,聞國王言並見其窘態好容易憋住笑。要說尉遲仁、休莫廣鵛有罪,首先有罪的便是他國王尉遲廣德。他當著自己眾將士的麵,既要承擔責任救下二將,又不能折了自己國王威儀,隻好懇求回漢苑後悄然受罰,也算咎由自取。
林曾怕紀蒿傷了國王的臉麵,正要說話,隻聽紀蒿對尉遲仁與休莫廣鵛、旋耶紮羅道,“三位都起身罷,眾官亦起身!”
等三將和貴族、百官從雪地上起身,紀蒿又對全軍高聲道,“眾將也起身罷,念二將戰功,便看國王與眾臣、眾將士情麵,暫免死罪,繼續領鷲雕營。本應奪尉遲千、旋耶紮羅漢侯之爵,以為誡勉,現因二將有大功,便暫留爵位!”
將士們聞言,欣喜若狂,“漢使夫人萬歲”、“將軍萬歲”、“國王萬歲”呼聲震天而起!
將領們立有大功,不能不賞,有過則不能不罰。可此時的紀蒿,雖然滿腔熱血豪情,可她實在沒什麼可賞的,又不想將這彩頭交給國王廣德。幸好麥香逃難來於闐國後,紀蒿曾聽說過竇固封麥香為蒲類國漢侯一事,於是她便靈機一動,將四將一齊封為漢侯。
她甚至完全沒有想過,她連這個“漢使夫人”的頭銜都是假的,根本就沒有權力為將領們封侯。盡管這是西域於闐國的“侯”,她才不管到時漢使班超回來如果不認帳該怎麼收場,那是他班超自己的事兒。
士卒們滿營歡喜,國王廣德和王妃、大臣們都深受感染。校閱最後,國相私來比宣布,晚上全軍大宴,由王宮樂伎演宮廷歌舞,犒勞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