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草場如同鋪上一層綠茵茵的花毯,紫綠相間,繁花點點,爭奇鬥豔,遠遠看去,尤如雒陽城色彩斑斕、星光閃爍的夜色別樣美麗。走近花海,原來在一望無際的草場中間種植了十幾萬畝從大宛國引種來的紫花苜蓿,專門用來哺育絢麗矯健的於闐五花馬。
馬場為迎接珍貴的漢大使伉儷到來,專門讓一群美麗的胡姬在雪峰林立的昆侖山麓、在藍天白雲下和紫色花海中引吭高歌,柔美的歌聲響徹雲霄。
“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裏。今安匹兮,龍為友……”
東漢初年的明章時代,蔥嶺以西的大宛國出產大宛馬,蔥嶺以北的烏孫國出產烏孫馬,都是天下名駒,但太過稀少。當年,漢武帝為得到汗血寶馬,曾不惜令李廣利遠征大宛國。大宛汗血馬、烏孫馬體形高大強健,衝擊力和爆發力強,聞名天下。由於前漢時烏孫為大漢屬國,在伊列水(注:即今伊犁河)畔繁育的烏孫馬更適宜在漠北作戰,故而漢朝河西的馬場主要繁育烏孫馬。
遊牧民族都是馬背上的民族,在高聳入雲的雪域高原還出產矮小的蜀馬,在遙遠苦寒的漠北草原則出產矮小的蒙古馬,都是天下名駒,都以耐力和適應環境而聞名於世。
在西域的沙海南北,也有兩個國家出產良馬。北道的焉耆國盛產焉耆馬,被稱為龍駒,最適合在綠洲沼澤地帶作戰。而南道的於闐出產五花馬,不但形態優美,體形、爆發力、耐力都與烏孫馬不相上下,周身布滿花斑,更適合在沙漠戈壁上作戰。
於闐馬場已被尉遲千的鷲雕營、吳英的昆侖屯配用了兩千餘匹花馬,現在存欄的四歲以上成年花馬僅有五千餘匹。這五千匹花馬,在胡姬的歌聲中,如五彩斑斕的雲團在如茵的草場上飄動著。它們原來是要於今年底無償交給北匈奴西域都尉府的,現在它們迎來了新的主人。
“太一況,天馬下,沾赤汗,沫流赭,誌俶儻,精權奇,苶浮雲,晻上馳,驅容與,迣萬裏。今安匹?龍為友……”
現在這些花馬可都是國王廣德的心肝寶貝疙瘩,他正準備用其來武裝自己的國兵呢。在胡姬們的歌聲中,國王廣德與班超套住並馴服了幾匹試乘後,紀蒿與南耶也策馬在草場上馳騁了一圈,眾人都興奮不已。
廣德見班超給自己和紀蒿、秅娃兒各精選了一匹五花馬,臉上卻神色凝重,毫無歡喜之色,便有些不舍地問道,“大使欲新建騎隊?”
“不——”班超莊重其事地道,“馬全是好馬,吾全看好了。兩千匹給鷲巢營、昆侖屯,一卒兩馬。另三千匹,兩千匹給大都尉休莫廣鵛供國兵用,另一千匹暫存馬場,明年吾有大用!”
“這……”國王驚訝不已,心中不舍,便追問,“何需一卒兩馬?大使手下留情啊,國兵步卒占九成,有的自帶耕牛參戰……”
於闐國長期受北匈奴欺淩,自家出產優良五花馬,可於闐國兵卻無馬可乘。現在總算擺脫了北匈奴,可漢大使又盯上他的寶貝了。再說鷲雕營與昆侖屯都武裝到牙齒了,於闐國國兵可還是以步兵為主,騎兵也是戰馬、駝、驢子、騾子和耕牛五花八門,國王的話音隱隱拖著些哭腔。
“快看哪——”南耶正在張羅用一場野外燒烤招待班超、紀蒿,可遠處突然有幾騎飛馳而來。
來的是負責斥侯事務和中軍帳謀的胡焰,他跳下馬急報道,“司馬,呼衍獗起兩萬焉耆、龜茲大軍,公開集結龜茲國南城(注:即今烏什喀特古城,漢代遺址在新和縣西約二十公裏荒漠中),大將黎繁將擇日越過沼澤沿於闐河南下!”
“啊——這麼快?”廣德與南耶驚訝出聲,南耶直接失手將手中正在炙烤著的一隻昆侖山小鹿腿掉進炭火中,滋滋咕咕地燒了起來。
胡焰點點頭,麵色嚴峻地道,“斥侯已經探明,淳於軍侯南上昆侖後,呼衍獗已經得到消息,以為漢使上了昆侖山,故而便驟起戰端,欲閃擊於闐國西城!”
“大使……”廣德急道,“吾以為,國兵與鷲雕營、昆侖屯應速在鷲巢建立防線,遮斷黎繁南下路線,為西城建立屏障!”
班超卻扭頭看著雲團一般的馬群平靜地道,“兩千匹花馬,需配好鞍橋籠頭、釘好木瀆(注:即皮馬掌),盡快送到鷲雕營、昆侖屯,要派上大用場!”
尉遲千、吳英兩位主將聞言麵露欣喜之色,廣德已顧不得心疼他的五花馬,而是趴在草場上,攤開羊皮圖向胡焰詢問敵情。南耶伴著胡姬們的歌聲,也輕聲吟唱起來:
“天馬徠,從西極,涉流沙,九夷服。天馬徠,出泉水,虎脊兩,化若鬼。天馬徠,曆無草,徑千裏,循東道。天馬徠,執徐時,將搖舉,誰與期?天馬徠,開遠門,竦予身,逝昆侖。天馬徠,龍之媒,遊閶闔,觀玉台……”
南耶一曲唱畢,廣德雖然肉緊,還是咬牙道,“大使放心,明日午後,戰馬定然送到鷲雕與昆侖屯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