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寺院鍾聲(2 / 2)

班超讓他哭得愣了,吸頇卻含淚道,“司馬,吾太沒用。小人妻蒲柳遵權大人令,率四十餘人準備助漢使團擊破匈奴使團。法師至且未迎接司馬期間,沒料到蒲柳行事不密,事情暴露,受到匈奴使團圍剿,手下百四十餘人盡被擊殺……”

班超厲聲喝問道,“蒲柳如何了?!”

吸頇嚇得頓時跪在地上,嘴裏抽泣著道,“蒲柳因臂上負傷被俘,匈奴使團百般淩辱後,正欲殺之時,幸好大都尉休莫廣鵛趕到北城,救下蒲柳……”

班超不解,“休莫廣鵛?彼為何要救蒲柳?”

吸頇道,“於闐國內,多數貴族不敢得罪匈奴,但也有一些貴族深知,大漢從來後發製人,於闐國更不能得罪大漢!”

班超抱臂,一時氣得渾身直哆嗦。他想起那個在太華山訓練時的蒲柳,嬌小玲瓏,身手卻十分了得,到了收營之時,她竟然能與勇將劉奕仁大戰五十合。那麼可愛的一個胡人小女孩,智勇過人、謹慎細致,她怎麼可能身在敵後卻“行事不密”?

這個畏畏葸葸的胡人男子,甫一見麵,便已經將失敗的責任全部推在自己的女人身上。蒲柳怎麼會嫁給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委瑣的男人?三年練兵期間,吸頇一無是處,永遠是一付戰戰兢兢的樣兒。此時,班超已經有強烈預感,眼前這個吸頇定有問題。

“蒲柳現關在何處?”胡焰不露聲色地問道,“事發之時,汝在何處?”

“稟報將軍,蒲柳現被關在大將軍呈侯府上……貴族尉遲惜乃權大人麾下,惜府便是吾與蒲柳藏身之所。匈奴人圍攻惜府時,吾當時在西城內為寺院送柴,故逃得一死……”

室內燈架上點著三隻獸膏燈,明亮的光線下,室中隻有一個禿頂的老法師,此人正是摩釋迪。此時,他正靜立於側,靜靜地聽班超三人說話。隻到此時,班超才躬身施禮道,“打擾佛門清靜之地,摩釋迪法師,別來無恙?”

摩釋迪再度抱拳見禮,班超還禮,並對吸頇道,“吸頇去看著院門,法師曾在三輔茂陵浮屠為主持法師,吾與法師有要事相敘!”

等吸頇推門出去後,法師才焦慮地稟報道,“大使,權大人已在溫宿城起事並下溫宿城,呼衍獗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兵進溫宿,暫時無力南下。然而西城仍險象環生,晚上宴飲廣德未附大漢,東有張望,西有石亀,大使需謹防有變哪!”

班超在客案後坐定,“北道溫宿有變,石亀後路不穩,定然不敢放手東來。鷲巢三百騎被滅,吾料張望反賊畏吾軍威,必已悄然向北逃遁。權魚亂溫宿,寒菸固昆侖,一北一南,功不可沒。目前西城局勢於我有利,如廣德一味拖延,吾則伺機擊殺北胡使團,令其不得兩麵取巧!”

法師點點頭,“大使所言正是,吾深以為然。大使拿下鷲巢,匈奴使團已成甕中之鱉。以大使手段,不難拿下於闐,難在守住於闐。權大人讓吾轉告大使,於闐國王廣德受到法師嘟哮郅盅惑,嘟哮郅法師心向匈奴。欲取於闐,必殺嘟哮郅!欲固於闐,必戰石亀!”

“權魚之謀,是其時也!”現在對西城和整個於闐國形勢,甚至整個西域南道蔥嶺以下各國形勢,班超的漢使團都指望權魚的人提供。法師言畢,胡焰道,“吸頇或已叛敵,大師或已暴露,當萬分謹慎哪!”

“吾至且末歸來時,還是晚了一步,蒲柳果然已被囚數日。”摩釋迪法師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情,嘴裏淡然道,“吾隻與蒲柳單線聯絡,吸頇並不知吾底細。哼,殺吸頇,匈奴人和國王廣德便知西城內仍有蒲柳麾下人。姑且留著罷,先辦正事,待他日撲殺匈奴使團之後,再剮殺吸頇祭奠亡卒不遲!”

胡焰又道,“漢使團下於闐國兵,石亀必將莎車兵經皮山州進逼於闐國西城,隻是不知今日之莎車國兵戰力如何?”

法師道,“小僧未經過戰陣,不諳軍事,不敢猜測妄言。然權魚大人心機縝密,吾估計今夜必有專人自莎車來稟報莎車事,大使可於夜間靜侯之!”班超點點頭,他現在已經將全部希望寄托在權魚的敵後斥侯身上。

時間緊迫,法師又道,“嘟哮郅法師晚宴後即進入木都(注:此地名,非南呼衍部名將木都)軍營,到匈奴人帳內約一個時辰後,又匆匆進入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