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舉國之恥(2 / 2)

自從漢使團火焚匈奴使團後,這兩個月鄯善國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早在敦煌郡時,班超、淳於薊便對這一切了如指掌。歸附大漢前,鄯善國生口兩萬餘,國兵僅四千餘人。西域各國仍處在互相征伐的時代,得知呼衍獗要兵出且末國,有大漢做後盾,胸有大誌的國王陀廣伽率先發起爭霸戰,原就依附鄯善的且末、精絕、戎盧、小宛等沙海東南十數國,迅速被鄯善吞並。陀廣伽在最西邊的精絕州駐有重兵,與於闐國公開抗衡開了。國強必霸,千古如此。現在的鄯善已經成為西域大國,雄居沙海東南,與西域南道強國於闐國分庭抗禮!

國王接著又稟報了鄯善國內政務,一番對外兼並戰爭,鄯善國的疆域西至拘彌國,延緩數千裏,生口達到三萬四千餘人,國兵七千人。而國內政務也走上正軌,各州欣欣向榮,國相婆蔞天、判長耶科瑟那、鄯善國僧人會首領劄禮狸大法師等人,也循規蹈矩,不再敢陽奉陰違。

陀廣伽稟報完畢返回案後坐下,端起木頭漆耳杯豪邁地呷一口煮茶。他的話分明隱隱露出為大漢開疆拓土的功臣之態,這讓班超、淳於薊隱隱感到一絲不安。等陀廣伽安坐好,淳於薊直言不諱地給國王夫婦潑了一盆冷水,“大王、王妃,皇上詔令班司馬為使節遠來西域,是經略、威服沙海之南諸國,進而抵抗進入西域之北匈奴人,此係出使而非征伐。對於闐國,眼前當以伐交為上。鄯善國宜聽號令,不能擅自用兵而壞了漢使全局之謀!”

“擅自?”陀廣伽吞並諸國時,林曾正在鄯善國,此時他率先坐不住了。

淳於薊是墨俠,此言過於直率,令國王陀廣伽、王妃陳穀夫婦二人都愣了一下,陀廣伽端著耳杯手懸在半空,都忘了放下。林曾看著淳於薊,不軟不硬地道,“副使,漢使團歸陽關後,呼衍獗曾有將於闐國兵東進苗頭,當時國王與吾並不知漢使團將再進西域,末將以為鄯善國西進之舉非為不可,是有利漢使節西進於闐,談不上壞了全局之謀!”

林曾此言矛頭明確,淳於薊怒視著林曾,二位悍將目光中都開始有點火藥味。胡焰搶在淳於薊之前,指著縑圖解釋道,“都尉,副使是說現在,而非過去兩月。南呼衍部在西域北道車師前國駐有重兵兩萬五千騎,焉耆、龜茲等北道各國有國兵近十萬,呼衍獗本部駐焉耆國有五千騎。此時如鄯善國七千兵對於闐國用兵,呼衍獗定然會率北道諸國兵南下,大戰結局暫且不說,打成一鍋粥,漢使團將無法進入於闐國……”

胡焰一言洞明,對漢使團進入西域後的方略,林曾沒有異議。聞胡焰言,他點點頭,也看著陀廣伽道,“本尉以為,副使和從事所言有理,大王宜收兵回驩泥城,與本都尉協力謹守樓蘭、伊循與驩泥三城,屯田各綠洲,廣積栗米,為吾漢使團經略西域之根基!”

林曾這分明是陣前倒戈,令陀廣伽大為不悅。當年莎車國國王賢、於闐國國王尉遲廣德曾先後派兵占領鄯善國王治驩泥城,陀廣伽早存雪恥之誌。此時,於闐國剛被呼衍獗率多國兵擊破不久,而鄯善國歸漢後再無後顧之憂,有敦煌漢軍為後盾,正是兵強馬壯用兵之時,可淳於薊、林曾、胡焰三位漢朝大將卻都逼迫其退兵!

“大使……”陀廣伽看著麵色鐵青的班超,話到嘴邊又提心吊膽地咽了回去!

班超深了陀廣伽心思,這是一個有血性的羌人,與林曾一樣,都是可以鎮撫一方的大將。見國王和眾將都等著他說話,於是他說道,“兩個月前,漢使團離西域後,呼衍王逼令呼衍獗率於闐國兵東進。此乃是西域最危險之時,試想,如呼衍獗重據鄯善國,呼衍王再兵逼白山,吾敦煌漢軍勢必南北難以兼顧。危難之時,國王與林曾都尉定謀先並小國,並在精絕州阻斷於闐國兵東進之路,是為大功。本使將專報朝廷,皇上定給予嘉勉!”

國王陀廣伽與鄯善都尉林曾聞言,麵上都流露出欣喜之色。但班超話鋒一轉又道,“然漢使團既入西域,當以伐謀為上,伐交輔之,伐兵更輔之。朝廷大計是,次第取南道諸國後,與北路漢軍合力斷匈奴右臂,最終將北匈奴趕出西域。於闐國也將為吾根基,鄯善國兵勢固壯,可如打爛於闐國,豈不是要壞了吾大計?!”

班超說得雖然婉轉,但其意再明白不過,且不容置疑!

漢大使之言,陀廣伽不敢違拗。他舉首閉目向天,他知道自己一舉蕩平於闐、一雪前恥的想法已然落空,兩滴淚珠分明在眼角越來越大,終於滾落下來。王妃陳穀則緊緊地抱住國王陀廣伽的左臂,將美麗的腦袋緊緊地倚著他的肩頭。公主伊蘭也起身走到父王身邊,小鳥依人般地貼著阿翁!

這不同尋常的一幕,強烈地震撼了漢軍眾將的心,他們震驚地看著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