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石棺,裏麵又現出石槨。揭開槨蓋,慢慢掀開麻被,隻見下麵躺著一個高大的塞人女性幹屍,她仰麵而臥,一頭棕紅色頭發,披散在耳畔,麵容精致,皮膚緊繃,且微微帶著笑意,仿佛剛剛睡著,十分安詳。她深目高鼻,身著紅色精美的毛線織呢衣衫。手中則握著一把銅斧,卻隻剩下斧頭,如此幹燥密封的環境中,柄竟然已成粉末。
棺內幹屍四周,則遍布貝殼、珠玉或其它玉飾。再打開分布四周的五具小石棺,隻見裏麵都躺著一位年輕女性的幹屍。除了一個其中裝著已變成黑色的栗蔞,她們每人身邊都有一把短銅劍。仔細尋找一遍,墓葬中再難找到能證明墓主身份的器物。
而四周的牆壁上,則打磨出一幅幅壁畫。山巒、白雲、藍天、河流、氈房、牛羊、炊煙,仿佛是一個如畫的世界。狩獵、漁獵、耕種、收獲、戰爭、宴飲、歌舞、祭祀,一個朝氣蓬勃的強盛部族,其生活景象無不栩栩如生。而且,與上麵古堡的壁畫風格、時代完全不一樣,這裏壁畫分明都是主人生前氣象萬千的生活場景。
室內安靜下來,從天而降的財富,遠古時代的強盛部族場景,都讓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這座亂石山上共有三座大小差不多的石堡,也就是共有三座王陵被他們發現,這非同小可啊。郭恂心驚肉跳的看一眼班超和眾將,見眾將都看著班超,便用征詢的語調幹啞著嗓子道,“班司馬,汝意當……如何處之?”
班超想也未想便道,“別部隨都尉遠征白山南呼衍部,二損其一,近千卒永遠留在冰天雪地的白山和疏榆穀,豈為財耶?吾隨大使出使鄯善國,打通西域南線,溝通東西商道,亦非為財也。一切由大使定奪,別部不取分文!”
郭恂或許未想到班超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的臉頰上肌肉陣陣顫動,沉吟了一會,先向棺中人抱拳躬身施禮,然後才緊咬牙關說道,“班司馬所言有理,如果吾所言不虛,如此墓葬規製,此或無數年前某女國首領、甚而為傳說中之西王母陵。蓋上棺蓋,封閉古墓,便讓先人們安息吧!”
“末將遵令!”
眾人蓋上石棺蓋,關上古墓大門,便戰戰兢兢地退出密室,回到地麵,再蓋上蓋板。兩個公主、班秉、班騶、四個小胡女都一直圍在洞口邊,見眾人從裏麵爬上來,金栗急問道,“快說說,裏麵都有什麼?”
甘英笑道,“沒意思,原是座地下糧倉,栗、麥已經腐爛。老鼠遍地,蜘蛛、小蟲兒到處亂爬,令人惡心……”金栗一聽說老鼠、小蟲兒便汗毛倒豎,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了。
天明起來,空氣寒冷而清新,原來淩晨前下了一場小雪,廣袤的大沙漠變成一片童話般的白雪世界,鋪了淡淡一層白雪。班超從厚厚的氈毯下抬起腦袋,隻見刑卒和商隊的駝倌們已經在收拾駝、馬,劉奕仁突然又驚叫起來,“呀!司馬,快來看?”
班超與眾人都湧了過來仔細一看,咋晚分明是一塊顯眼的大條石,天明起來地麵已經變成了完整的石板,那個陵墓的入口竟然永遠地消失了,這令眾人一時都驚訝得說不出話兒來,難道所有人夜裏都做了同一個夢?班超、淳於薊不約而同地看一眼胡焰、蒙榆四匪,見眾匪都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兒,便暫且放過了他們。
兩人一起走上堡頂,望著西邊逶迤蒼茫的群山萬巒,不禁會心而笑,身在山國(注:王治為墨山城,或為今辛格爾古城遺址)的焉澠果然沒有動作,漢使團賭勝了,已經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一劫。
班超原本已經鐵了心準備在這裏依托石堡堅守三至五天,隻要焉澠夫人人馬圍攻石堡,漢軍越騎營的巡哨斥侯便會在第一時間通報伊吾大營,越騎營三天內必趕到亂石山。班超無論如何也不想讓焉澠夫人帶著她的人馬追到樓蘭城再去較量,那樣將給出使行程帶來無窮變數!
望著另兩座白色的石堡和中間圍欄內正在忙碌的駝倌們,淳於薊小聲道,“司馬……此三陵吾等能發現,又如何能瞞得了北匈奴人、過往商隊與盜墓賊?吾意可通知權魚,以彌補魚邸資軍之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