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遺刀還情(2 / 2)

黃沾剛說完,耿忠便也道,“‘漢匈相爭,乃國事也,與婦孺無幹。彼放南呼衍部婦孺一馬,吾便還其一個伊蘭’,救伊蘭、遺刀報警,僅是為報別部放南呼衍部眾婦之恩?此人莫非即是永平五年與仲升、兀然在崤山大戰之人?救伊蘭,這人情便足夠大,為何又要遺刀暗報單於之謀?”

是啊,為什麼?確實疑問太多了,由不得人不懷疑,班超、淳於薊也想知道這太多的為什麼。

班超心裏懊惱,他選擇實話實說,“從殺人手法上看,必是此人。現在看來,那日以毒箭射刑卒於僮胳膊,或即是為了提醒吾。恨當時正處大戰後一派亂象,當時吾未顧上深悟其意。不過,此賊為何送此天大人情,末將愚鈍,一時亦未想明白!”

耿忠道,“此人在大漢腹地為禍多年,作出累累血案,死心塌地為單於謀,楊仁大人、華鬆大人追蹤多年而未找到其身影。現在卻突然良性發現,成了感恩、報恩之人,且是主動報鄯善國警,此事必有詐!”

肩膀上的小鬆鼠在搗亂,發出哳哳哳哳的響聲,粗大的尾巴上翻卷著,柔似流雲的灰色絨毛不時掃過麵頰。竇固靜靜地聽著,冷峻的目光卻一直盯著沙盤上鄯善國。不管是否有詐,漢與匈奴爭西域,單於欲寸土必爭,現在的目標便是鄯善國,這已是事實。

與耿忠、黃沾想的不一樣的是,此刻竇固最想弄明白的是,單於派大將石舂專程至焉耆國後,呼衍獗會如何經營鄯善國,是派兵駐守,還是會派使團監國?會派多少人,派什麼人,什麼時候派?要解開這些謎團,僅靠波紹的漢軍中軍斥侯很難辦到。此刻,他在等一個重要人物到來,這個人便是楊仁麾下大將、執掌西域地下暗戰的栗弋人權魚!

小鬆鼠正在忙碌著、搗亂著,竇固將正在撓他耳朵的小鬆鼠捉回籠中,才對班超道,“去吧,兩個小東西定然嚇得不輕,先去安撫一下吧,順便在國王家夜食。吾大軍各營凍傷甚重,已不堪戰。別部當嚴密搜查疏榆穀,呼衍曆妻女或仍陷在蒲類海,彼非送什麼人情,實欲懇求漢軍給其妻女一條生路爾!”

眾人大驚,“呼衍曆妻女?!”

這怎麼可能?如果呼衍曆果真有妻女陷在疏榆穀,那麼這便是一個交換,這個北地高人所做的這一切便也就有了解釋。可眾人如何能信,以呼衍曆這能耐、手段,想藏匿起自己妻女,還是難事嗎?竇固慧眼如炬,臉上帶著冷笑道,“獸類亦有舔犢之情,有何怪哉。霜刺正在逐個收編牧民部族,一切或數日即可揭曉!”

班超帶著心裏的一大團疑問,和淳於薊、甘英、劉奕仁一起走出大殿後門,進入後院正房。霜刺仍在尖山下善後未歸,王世子吐璺正在三塘驛設置前沿驛站,家裏隻有王妃與伊蘭、金栗三個女人,此時二位小公主一臉倉皇、如臨大敵地縮在火盆邊。

“司馬、淳於軍侯……”見班超等人掀開厚厚的門簾進來,王妃與二位公主都露出笑臉,伊蘭、金栗慌忙迎上前來。侍女們抬上夜食,整烤野鹿肉、綿餅、鹹醬、蒲桃酒,眾人都餓壞了,王妃與伊蘭侍候眾將進食,金栗卻對甘英不理不睬,還趁眾人不注意悄然踢了甘英兩腳。

班超豪飲一爵,抹抹嘴不解地看著金栗。眾人也都不解,伊蘭莞爾一笑,一邊給眾將舀酒一邊解開謎底,“事急時,甘將軍喊了一嗓子‘保護伊蘭’,人家心裏便一直犯酸呢……”

“誰犯酸了?誰犯酸了?吾不稀罕……”金栗嘴裏不認帳,卻狠狠掐了一把甘英的右耳朵,懲罰完眼淚便嘩嘩地流下來,腰身一扭便掀開門簾走進裏屋生悶氣去了。

弩支刀,鄯善國,呼衍獗,此刻班超腦海裏又映出這九個字。竇固、耿忠、黃沾三位大人雖然未說要經營鄯善國,可班超此時有強烈的預感,盡管他不想離開大軍,送伊蘭歸國的事肯定要別部來幹,那麼與呼衍獗爭奪鄯善國,很可能落到別部頭上。

凡是都有因果,別部救了這個鄯善國小公主,這事還就別部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