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鮮活的生命,瞬間便煙消雲散。寒風呼嘯,屋簷上的垂吊著一串串拳頭粗的冰棱,刺骨的寒冷令人說話都不敢張開嘴。但院中濃濃的血腥味兒卻彌漫著久久不散,仿佛如屠宰場,慘烈決絕,令人驚怖膽寒。
鏢師頭顱被砍下後,血滋起有半丈高,屍身抽搐、戰栗了許久,才死透。但匈奴騎卒殺人後,卻若無其事地在屍身上揩淨血,一任鏢師屍體仆於院內慢慢被凍僵,仍繼續檢查其餘商旅行客符傳貨物。加蓋關防,一通折騰完畢後,這才耀武揚威地揚長而去。
“吳大俠,吾無能,辜負汝也……”好不容易等匈奴人走了,於闐駝隊帳頭這才單膝跪地,向著西南方,抱拳舉向天,“哇”地哭出了聲來。
原來,這是一支於闐國韓苑的商隊之一。韓苑是於闐國位於昆侖山下一座城池式莊園,是於闐大商賈吳英的老巢。吳英是一個大商賈,更是一個女俠,名貫西域,連匈奴使團都不敢輕易惹她的韓苑。這是謎一樣的女人,人們隻知道她花容月貌,是前漢時的漢軍屯卒之後,手下有商隊數十支,其餘一切不為人知。
權黍一悄然向班超通報了這個“吳大俠”情況,此時於闐駝隊的鏢師與駝倌們也都嗚嗚地哭著,亂紛紛地開始收斂屍體。由於是冬天,天寒地凍,頭顱與屍體已經凍到雪上。班超命士卒們主動幫忙,幫助駝隊收斂好屍首。
夜色降臨後,狂風頓起,氣溫驟降,雪花鋪天蓋地而下,仿佛是那四個冤屈的靈魂,在嘶鳴、掙紮、呐喊。約一更天時,周福尿急,便哈著腰竄到院中,背風倚著老榆樹痛痛快快地滋了一大泡,滋出的尿水落地前便瞬間凍成了大冰柱。
白天讓匈奴人這一折騰,今日晚客棧十分安靜。周福尿畢,觀察了一下院子,帳房、廂房和各排客房都黑著燈火。住在客棧內的幾支駝隊房屋內,隱隱傳來胡伎痛快淋漓的呻吟聲、叫喊聲。看門犬偶爾隨著遠處的犬吠聲吠一嗓子,更顯得寒夜的蕭索。隻有大門樓下兩隻白色的角燈籠,隨風勁舞,影影綽綽。
周福一身輕鬆地揣起家夥,便從牆角颼地竄上屋頂,象貓一樣將客棧和周邊叢林巡視一圈。確定張望的人今晚沒來,便又無聲地躍下牆角。客棧看門犬忠心耿耿,此時也正巡視到這裏,見周福從天而降,竟然戰戰兢兢地愣怔在一邊,想跑腿卻挪不動。周福大怒,對著地上自己尿出的那已經有大腿高的冰柱飛起一腳,將其“哢嚓”一聲踢斷。
冰塊準確擊中看門犬,“嗷”地慘叫一聲後,便逃進黑暗中。周福甚感無趣,這才也竄進班超屋中。
室內炭火湛藍,班超與權黍一相對坐在炕上,似乎在緊張地小聲爭執著什麼。見周福挾著一身寒氣進來,班超掉頭道,“今日未來?”
周福點點頭道,“天降大雪,寒冷更甚,今日要是來該多好!”
炕上二人起身跳下地,班超蹬上靴子道,“走,彼不來,吾等去!”
三人一起來到大屋,隻見班秉、班騶、蒙榆、周令四人已經來到大屋。這是一個大通間,一通大炕從頭到尾,周福的一什十二名刑卒加上兩名樓蘭駝倌,都住在這一大間。刑卒們都坐在熱乎乎的大炕上,倚著被子在悄聲吹牛,見班超三人進來,便一起坐直身子。
班超與權黍一上炕,坐到中間的炕桌前,周福先閂上門,將風雪擋在門外,又放下厚厚的棉氈保暖。然後則坐到炕沿上,眾將與刑卒都圍攏到班超身邊來。隻有刑卒高俞站在窗子前,不時抽出塞著窗洞的棉氈,仔細觀察院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