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騶性急,見黃淳搗亂,起身正要教訓他,被班超製止。班超想了想,不說點啥,這些刑卒是沒法睡了,於是便坐起身子說道,“睡不著不怪汝,吾自進入北軍大營,已曆三載。雖然常受邀與人擊劍,然真刀真槍在戰場上拚殺,茂陵大戰是第一次,當時心裏也有點害怕!”
“啊?!”
這怎麼可能,刑卒們聞言大驚,一齊都震驚地坐了起來。黃淳問,“大人……名貫江湖,南校場一場比武,都尉手下勇將如林,亦皆不是對手,大人還會害怕麼?”
班超肯定地點點頭,“會害怕!吾做過農夫,當過書傭,殺過惡人,傷害過自己女人,什麼苦都吃過,什麼業也作過,最終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時候,男人得豁出去。比如兩人相搏,隻能活一人,怎麼辦?”
“殺狗日的!”眾刑卒齊聲道。
這話題說到了黃淳的痛處,他咬牙說起自己,“吾家窮,係西河首富郝太公徒附。阿母貌美,為太公露占,阿翁傷心早亡。吾長大後,殺郝太公,阿母卻跳井而亡。吾恨極,先奸後殺太公女,因獲死罪。朱縣令說,‘殺太公算報父仇,吾算汝是男人,可赦罪。可拆散夫妻,逼死親母,是為大不孝。奸殺無辜,汝罪當立斬!’司馬,縣令此判,吾不服!”
班超越聽越氣,拚命忍著點評道,“太公與汝母,或為情也,縣令言汝逼死親母,此應屬實。至於汝奸殺太公女,實乃禽獸行徑,吾為路人,現在聞之都想殺汝,汝竟然還敢不服?!”
黃淳語塞,但心裏很不爽,明顯還是不服。
“哼!兩足禽獸!”
班秉見狀哼了一聲,便不屑理會。
倒是班騶,卻直起身大罵道,“罪大惡極,汝竟然不服,還算人麼?汝個死驢,不識是非好歹,不憐生命,簡直禽獸不如。不該讓汝充軍,狗日的,應斬立決,剮千萬猶不解吾恨!”罵畢,甩手就是狠狠一鞭子。黃淳沒想到自己一下子犯了眾怒,嚇得再也不敢囉嗦了。
眾刑卒都不敢言,黃淳是禽獸,自己何嚐不是?
隻有周福在沙堆頂部說道,“吾生在帝鄉,家有田數千頃,阿翁因度田不實、多報生口被下死牢。翁雖有罪,可年衰體病,吾雖恨翁犯律然亦憐翁,故抵罪下了死牢。吾不怪朝廷判吾死罪,吾隻可憐吳薌,為吾獲罪,心裏不安!”
“吳薌怎麼了?”班騶問。
吳薌自己說道,“吾是自願的。吾為東海國人,少訪名師習劍技,小有所成。後至南陽,與周公子交手,感其劍技人品,便為門下客。公子下獄後,縣衙地曹貪婪,以連坐之罪要挾太公,太公恐懼而投井身亡。周家敗亡,地曹又強汙周公子後母。吾心裏忿怒,便教訓了地曹,誰想竟然失手將其打死。”
“地曹死後,吾未逃亡,故而被太守抓獲,被判了殺人罪、連坐罪,亦被下了死牢。郡守曾在堂上言‘曹亦是死罪,汝為主報仇,事本該叛汝罪。然曹為官吏,不該汝私殺。汝應報官,失手殺人,雖非故意,亦應殺人償命’。殺人償命,這道理吾懂,故吾服罪,不感覺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