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明顯的簡慢輕蔑,瞬間激怒這一群易怒的世子。
淳於薊身邊的兩個十七八歲的商賈子弟縱馬擋住了去路,一個頭戴屋幘、身著白色緞袍、但卻長著紅紅的酒糟鼻子的世子鞭指班超叱道,“窮酸文人之後又什麼了不起,想走?哼,汝也不看看淳於公子是什麼人,大漢第一劍客,打遍雒陽無敵手。這是給汝臉麵,想走也成,須下馬從公子胯下鑽過去!”
“紅鼻子”言畢,這群商賈子弟都放肆地哈哈哈訕笑起來。
班超冷冷地看著這個少年,未置一言。他跟隨師傅左車多年,從未與人正式交過手,能否戰勝名頭很響的淳於薊他心裏並沒有數。但少年氣盛的他依然不屑地看著眾人簇擁著的淳於薊,就憑汝幾人也想讓本公子學淮陰候鑽胯?
另一個一身青襦長褲、十分精幹的世子則幹脆威脅開了,“班家重名聲,秋社將至,定然也要紮燈樓相慶。班公子,今秋幹燥無雨,風大沙狂。君不怕班家之燈樓,會不安生麼?”
兩漢時代,每年春社、秋社兩節,皇帝都要登壇祭天地,春祀秋報,故而春秋兩社最是隆重。春社、秋社都有燈會相慶,戶戶掛燈,家家結彩,萬人空巷,滿城狂歡。如果誰家的燈或被風毀,或為人毀,往往被視為晦氣,是災難征兆。這些狂徒竟然以燈樓相挾,讓班超隱隱有點惱了。
倒是淳於薊喝止住眾少年,他看著班超彬彬有禮地抱拳道,“班公子切勿當真,眾人不過氣話耳。請公子放心,吾非下作不堪之人,且與尊翁有師生之緣,定然不會允人騷擾班家。今日是大日子,吾隻想與班公子討教幾招,不知可否賞臉?”
班超知道所謂“大日子”涵義,他在北軍營中已經聽說了。
今天是處暑,皇上晨時在上林苑登壇祭天,迎秋於西郊。後又在河南宮接見了北匈奴使節右鹿蠡王,拒絕了北匈奴“請音樂、求和親、求率西域諸國獻見”等要求。漢匈是天敵,南匈奴已經降漢,北匈奴退入漠北,漢與北匈奴遲早會有一場大血戰,那便是天下劍客報效國家之時。
淳於薊的這個理由,讓班超不好拒絕了,“吾最近忙,這樣罷,秋社前一晚,戌時整,‘關中人家’,不見不散!”
或許是見淳於薊說得很誠懇,與他身邊這些輕浮的商賈子弟完全不一樣,或許也是怕秋社時家中燈樓會有麻煩,便撂下一句話,策馬揚長而去。眾少年則歡欣不已,他們想象著淳於公子教訓班老二的場景,盼望著秋社日早日到來。
雖然答應會會淳於薊,但班超與世無爭,並未太當回事。
處暑過後,宮內與司徒府內都傳出了好消息。阿翁班彪跟隨竇融進入雒陽後,曾被拜為徐縣令,因身體不好辭官回家。後因才學又被三公屢次征召,便進入玉況的司徒府任掾吏。玉況任司徒四年,病歿任上,魏郡人馮勤繼任司徒。最近望都長一職空缺,司徒馮勤便舉薦了班彪。縣長雖小,但也是喜事,班府最近便被喜氣籠罩著。
罩在班固陰影之下的班超依然“渾渾噩噩”,無足輕重,家裏的大喜事沒人與他分享。每日默默幹活,每天晌午前便在邙山與雒陽城間奔波。最近,左車開始傳授鬼穀子的百陣圖,為將者不能不知戰陣,他的全部心思都沉浸在變化萬端的陣法之中。
從處暑到秋社,相隔不過幾個戊日,轉眼之間便到了。陰曆八月九日傍晚,班超拜別師傅正要離營,左車一身甲服,背著手突然道,“君子與人相約,輒不可相忘也!”
班超聞言大驚,趕緊跪下將被人逼著比劍的過程敘述了一遍,並偷瞄師傅臉色,見並無不妥,這才不解地問道,“師傅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