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忽暗的淒絕劍光,但終究是比茫茫黑色要好看得多,至少每次從鮮血淋漓的夢境中醒來的時候,都會讓我回憶起過去的那些動人心魄的往事。
往事,就像是昨天的雨,雖然還能看到地上積水的痕跡,但卻無法找回飄揚在空中的雨絲了。我的往事,似乎連痕跡都無法找尋,從前的景物都已不複存在,故人,則差不多都已麵目全非。
展昭,和我愛過的女人,他們的心中不會再有我從前的影子,我的形象,將被永遠的定格為異族的侵略者。雖然事後展昭有可能知道了真相,但他也隻能保持沉默,這樣的真相說出去是對我不利的,因此我不擔心他會泄密。
展昭也可能把這個真相告訴紫芊,不過我知道她不太可能會相信,即使相信了,也不太可能會有什麼別的反應。難道她會深受感動然後跑來找我道歉嗎?不,道歉又有何用?讓她知道那一劍讓我少活了二十年,看著她心痛自責不知所措我會很高興嗎?
不,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從不去多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我今生今世無法得到她,又何必再去招惹那份無望的感情?
我們的世界,本來就是沒什麼關係的,短暫的相遇、重逢,無法改變我們任何一個的人生,她是這南國春風中悠然蕩漾的江水,而我,則是大漠草原上無拘無束的狂風。也許有一天,塞北的風從秦淮水上吹過,掀起幾朵浪花,幾許漣漪,但河水依舊隻能沿著她原來的路線流淌,水的歸宿是大海,而風是沒有歸宿的。
所以我知道,自從那個雨夜之後,我和她永遠不會再見,也永遠不必再見。當我返回遼國再次途徑雁門關的時候,我不再試圖尋找當年的記憶,因為當年的記憶隻是屬於當年,而現在的時光在很久以後也會變成“當年”,人這一輩子似乎有太多的“當年”要追思,我不能把心思全部放在那些事情上麵。
我要麵對的,還有野心勃勃的遼主和整個國家。
回到上京,我給那些頭腦發熱的好戰派們展示了我胸`前“血的教訓”,用略帶諷刺和警告的口氣告訴他們以及遼主,狡猾的宋人不可與之合作,而南侵的計劃還必須等待,等待我的身體完全恢複了才可以率領兵馬南征。
其實我的堂兄也知道,我永遠恢複不了了。作為長期按兵不動的借口雖然比較牽強,但是他派來我身邊的人卻一個個都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我沒有讓身邊任何一個人像我當年一樣篡奪權力,我深知那樣做的一切跡象,並且把這些跡象早早的消滅在萌芽之中。
回到遼國不到一年,南邊傳來消息,衝霄樓破,襄陽兵敗。
大宋內部的隱患也被翦除了,我們又過了十年相安無事的和平日子。
這十年中,花開花落,物換星移,人一天天的老去。
雖然我也偶爾會聽到展昭的消息,但大多數都是那些南朝來的說書人在講一些個離譜的公案故事,故事中的展昭依舊像當年一樣英雄氣概威風八麵,還有不少別的俠客的名字被新添進了書中,但是我卻一個都不熟悉,當然,那書中自然沒有紫芊的名字,更加不會有我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說書人口中的展昭不再是開封府的四品護衛,而是到邊關做了一名將軍,我知道,他的故事該結束了。
鎮守邊關的人,眼前隻有茫茫朔漠巍巍群山,單調的巡邏護衛、寒冷的風雪之夜,再不會創造出說書人口中縱橫江湖瑰麗壯闊的傳奇故事了。
其實人們都知道,傳奇多半是假的,但是他們卻都愛聽都愛講,是不是因為這世界本就單調,如果再不自己弄些有趣奇巧的故事出來,活在世上豈不是毫無精彩可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