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遲遲還真沒想到。那也就是說魏紹遠從很早就開始謀劃, 要將向東嶺驅逐出去吧?
難怪之前他們都諱莫如深說這個決定涉及商業機密,現在看來,既然是釜底抽薪,每走一步都必須相當慎重, 萬一走漏風聲讓對方有了防備就前功盡棄了。
盡管開始也有過懷疑和不解,但遲遲慶幸, 還好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魏紹遠。
鍾向晚打開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 推到她麵前:“你之前簽的影視版權合同現在已經被爭取到了我們手裏, 我跟製片人談過了,他有意向開發, 你可以考慮下是否加入編劇團隊。有原作者參與,作品的還原度會高一點,也有助於打開你向影視劇方麵發展的門路。”
這樣的機會, 幾個月以前,遲遲還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她很感激鍾向晚:“晚姐, 你為我爭取這麼多,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呢!我早就說過,你很有潛力,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點好的牛排一份接一份端上來, 鍾允拿起刀叉:“我說你們倆不要謝來謝去了,趕緊趁熱吃, 吃完帶你去見見你的新顧問啊?”
“真的嗎, 今天就可以去?”
“當然是真的, 反正醫院就在附近,擇日不如撞日,也省得再特意跑一趟了。”
遲遲一聽果然精神抖擻,但胃口還是不好,肉剩下很多,吃不進去,隻好又加一份草莓芝士蛋糕做甜點,倒是很合口味,全部吃光了。
鍾允頂著明星光環,露臉不方便,鍾向晚本來讓他先回去,她陪遲遲去醫院見那位齊醫生。可他說什麼也要跟著去,寧可全副武裝,包得像個粽子,也要緊跟她倆。
遲遲嘀咕:“還說別人吃醋,自己不也這樣……”
“你說什麼?”鍾向晚問她。
“啊,沒什麼沒什麼。”她連忙擺手,“就是覺得他跟sean很像啊,不愧是親叔侄。”
鍾向晚莞爾:“是啊,我也發覺了,某些方麵他們真的很像。”
因為事先已經通過電話,齊醫生在病房的值班室等他們,窩在椅子裏翹著腿刷手機。
“齊醫生。”鍾向晚敲門進去就跟他介紹,“這位是江遲遲,我之前在電話裏跟你提過的網絡作家,想請你這邊幫她收集一點寫作的素材。”
椅子上的人站起來,伸出手跟遲遲握了一下:“你好,齊暉。還有五分鍾我們的午休結束,下午我都在病區,你可以跟著我,有什麼問題就問。”
遲遲被他們這一連串的驚人效率給驚呆了:“啊,今天下午就可以開始?好……好的。”
齊暉取了一件白大褂扔給她:“在病房進進出出的,還是看起來像醫護人員比較好。我手底下還有幾個實習同學,你混在他們中間,我進病房的時候也可以跟著進,手裏拿個本子,有什麼問題就記下來,不要當場問。”
他語速飛快,遲遲隻想立正回答“yessir!”
…
這天晚上,遲遲沒等魏紹遠回家,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魏紹遠回來就看到她的電腦都沒關,創作筆記也整本地攤開被她壓在肘下,看起來是今天要寫的東西還沒完成就睡著了。
她姿勢很別扭,他想彎身去抱她也不好抱,隻能叫醒她:“遲遲,起來,我們去床上睡。”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睜開眼睛,迷迷瞪瞪看了魏紹遠一眼:“唔,天亮了?”
“沒有,天沒亮,但你不能在這兒睡啊!”
她點點頭,直起身,一條胳膊搭在他手臂上,他終於可以打橫抱起她了,任她窩在自己懷裏:“你這幾天是不是太累了,坐著都能睡著?”
是啊,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眼皮自動就合上了,困得根本來不及掙紮。
她這幾天跟齊醫生在醫院裏轉悠,其實挺有收獲的,都記在本子裏了,今天正打算整理,誰知道寫一半就睡著了。
最近她飲食、睡眠都還算規律啊,怎麼這麼容易困,莫非又陷入亞健康狀態了?
魏紹遠很快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出來,她已經在床上又睡沉了。
他把她攏在懷裏拍了拍,掖好被子,看到她電腦還沒關,又下床去幫她關電腦,順便收拾好她攤了一桌子的筆記和各種紙張。
他發誓不是故意要窺伺她的筆記內容,就是偶然一瞥,發現她記錄的似乎都是跟醫院相關的內容。
結合她這幾天的早出晚歸,莫非都是泡在醫院裏了?
還有她筆記裏常出現的“齊:”好像是個醫生,很明顯不是他給她介紹的那位老專家啊,又是她從哪裏認識的人?
他一肚子疑問,可是低頭看看懷裏的人,在他身邊完全不設防,睡得稀裏糊塗的,又什麼疑問都想不起來了。
他在她臉上親了親,算了,就讓她鬧吧,她總是信任他的決定,支持他的事業,取材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他沒道理去幹涉什麼。
隻要她別太累就好,自從她住院以後,他最擔心的就是她的身體,隻要她身體好好的,其他都隨她高興。
近來由於旗下子公司兼並的事,還有跟向東嶺之間的恩怨,多少驚動了魏氏集團那邊。父親魏順禮讓他到公司去聊幾句,已經提了好幾次,他都沒去,今天接了一通奶奶的電話,那意思好像他想賴也是賴不掉的,明天必須得要去一次。
奶奶其實特別懂他,知道他在回避什麼,拍著胸脯說讓他放心大膽去跟父親談,公司的事怎麼樣她管不了,但是他的終身大事她不會坐視不理,讓他為難的。
“遲遲那丫頭我喜歡,你爸爸要敢不同意你們來往,你就來找我!”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什麼時候看出來他們是一對的,要麼就是鍾允已經提前跟她交過底了?不過有了這個保證,他心裏還真就有了底氣,父親一定要讓他去談談,那就去吧,總要給家裏一個交代的。
魏紹遠交代好公司的事,帶著白俊奇一起去了魏氏集團大樓。魏順禮的秘書是用了十年的老人兒了,見了魏紹遠連忙迎上去:“魏先生,魏總這會兒在開會,請您到他辦公室稍微等一會兒。”
“好的,沒問題。”
“可是還有一位……”
他熟門熟路往魏順禮的辦公室走,完全不需要人帶路,因此沒有把秘書的話給聽完。
結果就是推門進去,裏麵赫然還坐著其他人。
饒是鎮定從容如魏紹遠,看到此刻一身貴氣坐在總裁大班椅上,正擺弄桌上黃銅小擺件的女人時也大大吃了一驚:“媽,你怎麼在這裏?”
旁邊的白俊奇下巴已經掉在了地上——這是老板的親媽?那個傳說中搞定了老魏總然後一走了之,讓他心心念念記掛了二十年的奇女子?
“很奇怪嗎?又沒人規定我不能回國,我兒子樂不思蜀的,我想他還不能回來看看嗎?”成素玲抬起頭,“你們驚訝夠了沒有,夠了就把門關上,這好歹是你爸爸的辦公室。”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一見就氣場全開。怕了怕了,白俊奇很有眼色地低聲說:“魏總,我先出去等,你們聊。”
請趕快搞定太後老佛爺,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魏紹遠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母子倆中間隔著一張紅木大桌。
他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我不是說你不能來,可是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免了吧,你們一個二個都這麼忙,我自己訂個車,想去哪兒去哪兒。”
“那你現在住哪裏?”
“酒店啊,不然呢?你不會以為我會去魏家吧?”
“不是……”
“那要不我去你那兒住?你不是住大平層麼,應該挺寬敞的。”
魏紹遠清了清嗓子,不吭聲了。
“不方便吧?”成素玲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笑著問他,“跟女朋友同居了?你老媽我也是過來人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趕緊跟我說說。”
“媽,你住哪個酒店?我去附近好吃的餐廳訂個位子,請你吃頓好的。”
成素玲輕嗤:“就知道顧左右而言他,我是那麼容易被美食收買的人嗎?”停了一下,又說,“我住四季,那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嗎?”
魏紹遠笑:“我去安排,就我們倆嗎?”
“你還想帶上你那下屬嗎?”
“……我意思是,要不要叫上爸爸一起?”
成素玲嗯了一聲,算是勉為其難同意了。
魏紹遠心裏已經有數。
他媽媽跟他爸魏順禮在一起的時候,才二十出頭,缺乏社會經驗,完全沒想到對方已經離婚的說法是權益之計。當時他爸的前一任太太得了絕症,夫妻感情雖然的確一直都不好,但在得了重病的當口離婚,總顯得不夠道義,一拖就拖了好幾年,成素玲也“被小三”了好幾年,直到前一任魏太太去世,真相才捅到了眼前,那時魏紹遠都已經好幾歲了。成素玲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知道來龍去脈簡直要氣炸,因為在這之前她知道魏家老太太不喜歡她,不想讓她進門,她也對婚姻沒有執念,覺得有沒有那一紙婚書無所謂,隻要愛人對自己和孩子好就行了,哪想到根本就是被蒙在鼓裏作傻瓜。
她跟魏順禮很鬧了幾年別扭,但那時前任太太去世,他也是心力交瘁,家裏的事、公司的事、前任太太的遺產和股權……全都等他處理,頭發一下都白了好多,也跟她鬧不起來了。魏紹遠小時候一直跟媽媽過,跟父親聚少離多,後來身體不好生病吃藥,體型變化大得可怕,自己也自卑極了,成素玲不想再在國內耗下去,帶著他去了美國,投奔自己的哥哥,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她為了綠卡跟當地人結了婚,這段倉促的婚姻意外地讓她收獲了久違的快樂,孩子大了之後就常跟丈夫一起出去旅行,像是有意切斷跟過去的聯係似的,跟魏家人也不肯往來了。
魏順禮到美國去過幾次,主動承擔了魏紹遠的學費、生活費,甚至還要幫成素玲他們夫婦提前還清房屋的貸款,可還是無法挽回佳人,每次都不歡而散。少年不懂事時魏紹遠也覺得媽媽太絕情,現在已經能理解她——既然無法再給予感情上的回應,那就不要讓對方有任何的錯覺,這對雙方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