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哪裏知道他這老父親在想什麼,隻是莫名覺得祁望山的臉色突然不好看起來,然而他早就習慣了對方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性子,又追問了一句:“為什麼?”
祁望山這會兒已經不是想吐血那麼簡單了,隻想把這個逆子重新塞回他娘肚子裏。同時心中倍感愴涼,想他一生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什麼上天待他不公,隻給他留下祁璟這一個逆子?若是還有其他兒子,他怎麼也不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一把年紀了還操不盡的心。
祁璟瞅著他爹的臉色忽青忽白變幻莫測的,顯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看他一時半會兒平複不了的樣子,便悄悄戳了戳身邊的晏止瀾:“你剛才是不是因為這個生氣?我都給你問了,你別急,聽父君怎麼說。父君不是不辨是非的昏君,他那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晏止瀾神色難辨的看著他,祁璟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藏著無數星辰,他心下一動,剛要說話,便聽到了祁望山含著警告意味的咳嗽聲。
“咳咳——”
祁望山從
他艱澀道:“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沉朔將軍身份不慎泄露,身亡的消息。”
祁璟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是再聽祁望山的嘴裏說出來,感覺又不一樣了,紙上寫的文字終究是冰冷生硬的,不如當事人親口所言震撼。
他一個外人尚是如何,何況晏止瀾?
祁璟想到這裏,心頭一跳,轉頭去看晏止瀾。看到晏止瀾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其他倒是如常,稍微鬆了口氣,問祁望山:“後來呢?”
祁望山頓了頓,接著說了下去。
“沉朔將軍身亡之後,魔界的那一小股勢力隨之消失殆盡,此後多年再沒出現過。孤耗費無數人力財力暗中探查,始終一無所獲,仿佛他們的存在隻是一個幻象。”
說到這裏,他苦笑著搖頭,“然孤卻知道,若非真實存在,沉朔將軍又怎會屍骨無存?”
祁璟將他極力掩飾的疲憊和痛楚看在眼裏,不知該怎麼安慰他,隻得幹巴巴的轉移話題,“既是如此,那個江旭又是怎麼回事?”
他看到祁望山聽到這句話,渾濁蒼老的眼睛裏驟然爆發出深深的恨意,恨聲道:“江旭,江旭這個人麵獸心狼子野心的畜生!”
“沉朔將軍的死訊傳來,孤不相信,也不甘心,便將身邊的暗衛都派出去暗中尋找沉朔將軍。”
“數日之後,他們在沉朔將軍失蹤的地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江旭。江旭與沉朔將軍情同手足,是沉朔唯一的摯交好友。暗衛認出江旭,便將他帶了回來。”
“江旭醒來之後,親口指認,沉朔將軍已被魔界之人殺害,屍骨被挫骨揚灰灑在了敵營的道路上,日夜供人踩走踐踏。”
“孤當日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一味陷在失去沉朔將軍的悲痛中,並未深究。直到一年除夕,晏家的老家主——”
祁望山的目光轉向晏止瀾,“晏家的老家主前來赴宴,身旁帶了一個肖似沉朔將軍的少女。”
晏止瀾籠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緊了,指尖劃破掌心,粘稠的鮮血滲出來,一片滑膩。
祁望山接著道:“沉朔雖為大月效忠,為人卻極為神秘,也從未提及其妻女。孤曾派人查過,非但沒查出任何事情,反倒被沉朔發現,與孤大吵一番怒而離去。孤那時根基不穩,求賢若渴,心道罷了,隻要沉朔忠心於孤,其家事如何,又與孤何幹?沒想到後來竟因此鑄成大錯,令孤後悔莫及。”
祁璟見他遲遲說不到重點上,忍不住插嘴問道:“什麼大錯?後來怎麼了?”
“當日宮宴,江旭也在場,他看到晏家老家主帶來的那位少女之後,神色大變,宴席剛過半,便跟孤告了假匆匆離席。等孤察覺出不對之時,江旭已經脫身消失了。”
“孤看那少女眼熟,便招她上來問話,問過之後,知她就是沉朔的遺孤。此次進京,就是為了手刃仇人江旭,可惜被江旭搶先一步跑掉了。她的身份晏老家主並不知情,為了不連累晏家,沉霜懇請孤不要將此事說出去。”
“明和十七年,孤終於查出江旭藏身之處,將其抓獲之後,告知沉霜。沉霜親自趕往北疆,遣開看守江旭的暗衛,與江旭密談一宿,第二日,江旭自裁身亡。”
祁璟聽的一片茫然:“他們談了一晚上?說了什麼?”說完之後,他才想到祁望山上一句所言,懊惱道,“遣散了所有的暗衛?那真相就隻有他們兩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