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轉身之後,趙青河從門裏走出來,反過來目送了他很長一段路,比他的目光更冷。
“下星期一九點,準時到暉科上班。”
推門進入書房的趙青河,連父親的影子還沒看到,先聽到這道命令。他一向能躺絕不坐,能坐絕不站,再緊急,也緊急不過找座位,舒舒服服坐了,才不急不緩回應。
“白天出不了門,改到晚上九點,我就考慮下。”最近業務繁忙,他正思考要不要擴展,如果有人免費給他提供辦公室,可省一筆租費。
“青河,好好跟你爸爸說話。”孫芮虞也在。
趙青河撇笑,扶了扶眼鏡,“我白天出不了門的毛病已經七八年,難道還要我再到心理醫生那兒開張證明,提醒你們我之所以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你自己太沒用,不要歸咎於別人。我聽你媽的建議,放任你這幾年,給你時間慢慢調試,既然一點改善也沒有,就照我的方法來吧。”趙盛如名,盛氣淩人,一張酷臉,有棱有角,和趙青河十足父子相,“而且,我看你沒什麼毛病,城裏哪家夜店都有你的身影,有時間幫別人捉奸,沒時間幫家裏做事。難道我還要白白花錢給你養老?”
“這個嘛,你們要是讓我選,我一定選自己不被生。既然是你們任性選的,養我不是應該嗎?”真是可笑,他一出生就得背負“野種”的稱號,家裏人不把他當親人,外麵人要麼當他錢包,要麼當他小醜,他以為能說真心話的朋友,轉身就拿他的這些話去邀功獻媚,往他背心插刀。他遭遇的所有不公平,都不是他的錯,卻代這兩個始作俑者承受了,這時居然跟他算養老的費用?
趙青河一點不驚訝父親知道他的業餘職場,也從未刻意去隱瞞,“沒事了吧?”椅子還沒坐熱,但他很高興離開,將父親的咆哮拋在身後。
孫芮虞追了出來,“你父親下定決心的事,一定會做到,你與其到最後筋疲力盡才妥協,不如聰明接受他的安排。我見過你的醫生,知道你讓他開假證明的事,也知道你的健康已經完全恢複。青河,實話跟你說,陸玉蘭和趙橙空打算剝奪你的繼承權,你要是再繼續逃避,我們母子倆將來會一無所有。”
麵對自己的母親,趙青河能笑出聲來,“媽,你演戲是影後級的,我早就看得分明,到了今天,在你親兒子麵前實在沒必要。我的繼承權重要,還是你的遺產分配權重要,你我心中都有數。”
孫芮虞,可不是小白花,從頭到尾,她和趙盛的愛情裏都有金錢和權力的重要參與。
“如果你兒子說,我能養你老,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放棄爭奪,從此我們母子倆有尊嚴的生活,再不用跟這些所謂的家人虛偽,也不用看他們的臉色。”多年之後,他難得跟母親坦誠說話。
孫芮虞蹙起描繪精致的眉,“你怎麼還是不懂事?你是趙盛的兒子,是趙家的血脈,這個家就算沒有我的份,卻絕不會沒有你的一份,即便拚命,我也要為你爭取到底,你……”
趙青河眼中充滿憐憫,再不猶豫,調頭出了內園,徑直往大門走去,本來就沒有蹭飯吃的打算。
說來也奇,郊外大雨,這裏卻一滴雨也沒有,他來到自己的老爺車旁,正掏車鑰匙,卻有一輛保時捷從他身旁轟隆而過,又嘎然刹車,鑽出一個年輕人。
“這是誰啊?”聲音戲侃,年輕人眉宇之間酒色輕浮氣,同時拍著車蓬,“喂喂,下來,我給你介紹。”
車上再下來一個高挑的女子,顏若芳桃,明亮美麗,見到趙青河的刹那,臉色立刻變了,目光心虛閃爍。
年輕人嘻嘻對女伴笑道,“別看這人長得野種樣,我跟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將來老頭子翹了,他可能分得到和我一樣多的錢。沒準比我還多,因為他媽比我媽更有機會吹枕頭風。說起來,你和他念得是同一所中學,低兩屆的話,應該見過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