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著一層薄繭的手指指腹擦過柔嫩的麵頰,謝明儀眸色深沉,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厭惡。

“當真是隻小野貓,竟半分也不乖順。”

“謝明儀,你膽敢對本郡主無禮,待我稟告太後娘娘,定要誅你滿門!”

謝明儀不怒反笑,起身隨意將趙泠推到一旁,像是嫌髒一般,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滿屋的香味都掩蓋不住他身上濃鬱的酒氣。

外頭大雨傾盆而下,狂風大作,屋裏燭光搖曳忽明忽暗,趙泠瑟瑟發抖,抱著錦被縮在牆角,她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屋裏是死一般的沉靜。許久之後,謝明儀才淡淡道:“若不是看在她的麵子上,今晚可沒有這麼容易。”

趙泠心知謝明儀口中的“她”,指的是武陵候府嫡長女趙玉致,也就是大伯唯一的女兒,自己的堂姐。

怪不得外界皆傳,當朝首輔大人謝明儀權勢滔天,心狠手辣,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攪弄風雲,從不喜女色,可唯獨對武陵候府的千金別有不同。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可在此之前,堂姐還私底下過來找她,攥著她的手,溫聲細語道:“阿泠莫怕,謝明儀對你傾慕已久,你若是嫁給了他,一定會幸福的。”

那時趙泠不肯下嫁,曾拜托堂姐去尋大伯跟皇上求情,可消息卻如同石沉大海,一去不複返。而她到底是揣著滿心不甘,披上嫁衣嫁給了這個瘋子。

“你不肯屈從本官,而本官又恰好不喜強人所難,既然如此……”

謝明儀從牆麵抽出長劍,一劍將鴛鴦交頸的瓷瓶劈了個粉碎,“從即日起,不準踏出牡丹院一步,除了雋娘之外,不準同任何人說話。若讓本官知曉你耐不住寂寞,私會外男,就猶如此瓶,萬劫不複!”

外頭雷雨交加,謝明儀落下這兩句話,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門,屋裏一明一暗,很快就寂靜下來。

趙泠雙臂環著膝蓋,將臉埋在臂彎,無聲地落下兩行清淚。桌前的紅蠟融下最後一層軟泥,屋裏便徹底暗了下來。

堂堂元嘉郡主,新婚第一夜就被郡馬言語侮||辱,還獨守空房,傳揚出去不知道該是多大的笑話。

偏偏這個人還是謝明儀。

說起來謝明儀出身並不低,非但不低,反而很有些來頭。其父謝拂乃前任中書令,深受隆重。其母則是寧國公府的養女。

謝明儀年少時遠赴潁州寧遠書院讀書,名聲大噪,原是該有個極好的前程,誰料天有不測之風雲。謝拂貪贓枉法,結黨營私,被人揭了罪狀,皇上大怒,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將謝拂扒去朝服,收押大理寺。

據說當時謝拂夜夜叫冤,大理寺動了私刑,杖斷了謝拂一條腿,待謝明儀從潁州千裏迢迢趕回京城時,隻能得知父親被貶官,跪行出京的消息。

從京城至幽州一千二百裏,當時正值寒冬,謝家上下幾十口人,除了謝明儀之外,竟無一人幸免於難。

而當年首揭謝拂罪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泠的生父,武陵候府嫡次子趙崇簡。

之後,謝明儀功成名就,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的父親翻案,因為已經時隔多年,很多證據早就毀損,已經查無可查。況且趙崇簡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病逝。

皇上為了安撫朝臣,又恐謝明儀有謀權篡位之心,便將趙崇簡唯一的女兒賜給了謝家。

因此,謝明儀厭惡趙泠合情合理,沒有殺她泄憤,反而算是網開一麵了。

道理都懂,可趙泠還是咽不下去這口悶氣。最重要的是,堂姐千不該萬不該,拿“謝明儀傾慕你多年”,這種謊言相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