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什麼事情,可以記起那時候他穿著什麼衣服,什麼表情,什麼動作,可卻死都記不起自己的確切年齡,隻記得恍惚中好像是初夏的樣子,那天下雨。

我媽和方初的媽媽是死黨,很要好的那種,感情維持了二十幾年依舊要好,於是那天阿姨見到我後便笑著捏我的臉說,路路,以後也要和我們家初初一直做好朋友知道嗎?

小孩子知道什麼呢?

一直做好朋友?一直是多久?鬼知道。

可我卻是真的挺喜歡方初的。

因為他漂亮,幹淨,超過我們幼兒園裏的任何一個。

我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所以後來我想,這些年我之所以會一直和初初關係這麼好,也是因為他長得夠漂亮吧?

也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緣故,我和初初性子說不出的像,一樣愛玩,一樣不知天高地厚,一樣驕傲不可一世。

不過有一點,初初要比我任性。

他始終像個長不大的大孩子。

是阿姨把他寵壞了,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不任性,是沒有道理的。

我也任性,不過我比他強,我知道什麼時候可以任性,什麼時候不可以。

不過任性這個毛病在初初身上,也是要被人當做優點的吧?就算是那些被他追了又甩的女孩子,即便不甘,也沒有一個會覺得他性子不好。

在她們眼裏,初初是完美無瑕高貴不可替代的王子。

他王子的不可一世。

如果不曾遇到錢淺,他應該會一直不可一世下去吧?誰知道呢?每個人的一生中也許都是要遇到一個克星的,不是錢淺,也會有錢深。

剛上大學沒多久,有一天他突然問我,“路路,你覺得錢淺怎麼樣?”

我沒反應過來,“啊?”

方初根本沒指望我答,微微挑著嘴角,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裏,“我覺得她太驕傲了,我還沒見過比我還驕傲的人,有點意思。”

我反應過來,“錢淺驕傲?初初你發燒吧?哪隻眼睛看到人家驕傲了?我覺得她挺好的,就是好像沒什麼情緒。”

初初叫,“那還叫不驕傲?連個正眼都不看我。”

我笑,他這是心裏不平衡了,都是被那些女孩子給慣的。

我猜他是又要行動了。

結果果真不出我所料,沒有幾天,他便進了廣播室,和淺淺做起同事,而且沒事就去纏著人家。

方初纏人,也是有手段的,可不像外麵那些愣頭青的小子。

不管到什麼時候,他總是那麼風度翩翩,進退有度,而且向來無往不利。

可是這次,卻碰了好大一個軟釘子。

錢淺簡直銅牆鐵壁,油鹽不進。

肖兒冷眼看著,然後笑他,“初初,我勸你還是死心吧,我認識錢淺十幾年,她什麼樣我太清楚了,你還是別去撞這個南牆。”

如果是往常,初初一定會很驕傲得昂頭,然後說小樣兒瞧不起哥哥不是?等著,看我怎麼把她拿下。

可是這次,他卻有些沮喪,自始至終連句話都沒說,隻是怔怔發呆。

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就這麼栽了進去。

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麼用過心思過,我也從來沒見他追哪個女孩子會用那麼長時間,整整從大一追到大二,慢慢從充滿希望到絕望,甚至憔悴不堪。

那一晚,他在我麵前喝到大醉,最後成了一灘爛泥還口齒不清反複問我,“為什麼?錢淺的心是鐵做的嗎?我為她做了那麼多,她怎麼就看不到?這是不是就是報應?一定是報應,報應我從前花心濫情,所以老天才派她來收拾我,一定是。”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初初,這樣的初初讓人心疼。

於是我去找了錢淺。

和她說話的時候,我把自己的憤怒發揮到淋漓盡致,一切都做得很好,可在她淡漠的眼神裏,我還是感覺到了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