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件事,雖稱不上完全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但影響力也不容忽視,多年過後翻開來看,苦辣酸甜仍然清清楚楚。
李峋會後悔嗎?
朱韻可以替他回答——
不會。
至少他嘴裏永遠不會承認。
李峋前半輩子太孤單了,孤單得差不多隻剩下自己。他倔成一塊石頭,錯都很少認,又怎麼可能說後悔,否定曾經走過的路。
但他會用另外的方法表達自己的情感。
她始終相信他的心是軟的,而且會越來越軟,像長大的孩童,或者熟透了的桃子,越來越香甜,越來越溫柔。
回到公寓,屋裏黑著,李峋坐在凳子上看著窗外。他手裏夾著一支煙,跟她走時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穿上了長褲,上身還赤著。
朱韻走到他身邊,離著三四步遠的時候,他側過眼,張開右臂,朱韻走到裏麵,他又合上,剛好抱住她的腰。
桌上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
朱韻在他頭頂輕輕親了一下,說:“高見鴻已經開始做手術了。”
李峋:“你沒等到結束?”
朱韻:“沒有,要等好幾個小時,我要睡覺。”
他衝她懶洋洋地笑了笑,朱韻看出他有點疲憊,說:“你去洗漱一下吧,早點休息。”
李峋把煙掐滅,緩緩站起,走進洗手間鼓搗了一會。他出來後輪到朱韻。李峋這公寓應該是首次出租,裝修很簡單。他剛出獄的時候還有收拾東西的習慣,一兩年過去全都完了,一切回歸原樣,該怎麼亂就怎麼亂。
朱韻看到洗手台上放著的牙膏,捏得亂七八糟,是最浪費的用法,她拿起來扭了扭,折疊起來。
李峋已經在床上了,開著床頭燈,手裏是從朱韻家拿來的那本書,已經快看完了。
他看得專注,朱韻出來他都沒有察覺到。
朱韻覺得這是他的一個優點——他一個人久了,永遠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會寂寞無聊,空虛以度。
她悄悄躺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側臉,天馬行空地想著。
現在看著帥,安安靜靜像幅畫,那以後呢,老了怎麼辦。朱韻稍稍勾勒了一下,一個七八十歲的孤傲老頭子,滿頭花白,張嘴就沒好話,不過因為他年輕時取得了較高成就,所以周圍人都敢怒不敢言,大家不理他,他也不理大家,每天自己抽本書,在沒人的地方看……
好像有點可怕。
歐美電影裏的變態老頭殺人狂都是這樣的。
“想什麼呢?”李峋不知何時發現了她。
朱韻老老實實躺在一旁,搖頭。
李峋已經習慣她這樣了,也不追問,淡淡道:“你就憋著吧,小心將來胸下垂。”
朱韻伸手掐他,李峋抓住她的手,將書放到一邊,準備去關燈。
就在他擰過身子的一瞬間,朱韻忽然問了句——
“李峋,你想要個孩子嗎?”
燈在那一刻熄滅,房間一片漆黑,一片安靜。
這沉默讓朱韻有點緊張。
過了一會,她感覺到李峋轉過身,她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看到他正看著自己。
他問:“你想拿孩子應對你媽?”
朱韻:“跟那沒關係。”
李峋:“那為什麼想要孩子?”
朱韻:“我想讓孩子跟你做個伴。”
讓一個不曾體會任何世間疾苦的,嶄新純淨的新生命,跟你做個伴。
他沒說話,久久看著她。
朱韻說:“你比我還大半年,明年就三十了,年紀也差不多了。不過這都看你,我們剛在一起,你的事業也沒有穩定。哦對了,咱們也還沒結婚,連準生證都沒有。”朱韻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發言實在是衝動,倒在枕頭裏,“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