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縷涼風(1 / 3)

《涼風與熱花雕》

臨淵魚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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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跟您說件事,前幾天市裏的老師下來,說讓我去市一中上學,嗯,學雜費全免,還有助學金,聽說一學期有1500塊呢……”

她站在葡萄架下,一邊講電話一邊抬手去輕碰頭頂上結成一串串的葡萄,陽光透過濃密的綠葉,細碎地篩進她滿是笑意的眼底。

“媽媽您開心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去a市參加化學競賽,距離太遠,老師特地訂了機票,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

她嘴角笑容凝住,忽然間,天色驟變,狂風大作,陽光、葡萄架和手機那端的媽媽都消失了。

接踵而來的是陣陣劇烈顛簸,以及混雜了男人女人的各種尖叫聲,像要撕碎人的神經一樣,將陳年從短暫的夢境中扯了出來。

眼前的一切……是夢嗎?

機艙裏的燈全滅了,舷窗外卻亮如白晝。

乘務長有條不紊的聲音在繼續說著:“……不平穩氣流,有顛簸,請大家係好安全帶,不要離開座位,洗手間將暫時關閉……”

原來隻是遇到不平穩氣流。

隨著側壁板燈在客艙裏重新亮起,大家情緒稍緩。

這時,窗外又有幾道閃電齊齊炸開,轟隆雷鳴仿佛也炸在耳側。

“看!發動機冒煙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客艙裏驚起的動靜幾乎蓋過了乘務長流利的英文播報——

“我的天啊不會報廢了吧……”

“隻是尋常氣流怎麼會顛得這麼厲害!?”

“就是!”有人附和,“別整那些虛的,要真有什麼事,提前說一聲,老子也好準備遺言。”

人在驚慌時候是最經不起刺激的,尤其是“遺言”這樣敏感的字眼,一對年輕情侶握著手,女孩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淡定淡定,顛簸過了就好,再說不是還有另一個發動機嗎?”

“大不了就返航唄!”

陳年心裏讚同這種觀點,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情況似乎並沒有這麼樂觀。

燈光撲閃幾下,又全滅了。

客艙沉入一片全然的黑暗和死寂中。

接著,像有無數把錘子在重重擊打飛機,顛簸和大幅度的搖擺,仿佛一麵預謀著解體飛機,另一麵封殺著人們的神經感官。

一秒,兩秒……

人們遲鈍的理智零散回籠,尖叫哭喊成了唯一的本能。

乘務長的廣播隻剩下反複一句話,語氣也越發急切:“請大家係好安全帶,不要離開座位!”

陳年聽話地坐著,一動不敢動。

是錯覺嗎?她怎麼好像從乘務長竭力保持平穩的聲音裏聽出了哭腔?

難道……真的會死?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這次連行李架都被撞開了,如果不是有安全帶,估計連人都會飛出去。

陳年緊閉雙眼,聽著頭頂上的各種行李像熟柿子一樣“砰砰砰”接連掉落,心髒好似一抽一抽地往嗓子口跳。

她不想死!

如果她死了,媽媽怎麼辦?外婆怎麼辦?以後誰來照顧她們?

“小姑娘,別怕,不會有事的。”

陳年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她淚眼朦朧地看過去,那人朝她溫和一笑,“我們要對整個機組有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她怔住了。

坐在旁邊的這個中年男人,除了頭發微亂,臉上絲毫看不出慌色,陳年隱約記得在客艙動亂時,他還幫忙維持秩序。

“真的……不會有事嗎?”

男人再次給了肯定回複。

陳年心裏還是很害怕:“能告訴我,您此刻在想什麼嗎?”

心裏要想著什麼人、什麼事,才能這般臨危不亂。

男人沒有回答她,側頭看向左側。

陳年下意識跟著看過去。

借著窗外閃電的光亮,她看到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被媽媽緊緊抱在懷裏,媽媽淚如雨下,小女孩卻朝她咯咯地笑,舉著小手去摸她的臉。

小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經曆著什麼可怕的事,她不知道絕望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她大概隻會覺得行李掉落看起來很好玩。

男人收回目光,對陳年說:“我在想,我的女兒。”

陳年還來不及反應,飛機突然像失去控製一樣垂直墜落,這是她最熟悉的自由落體運動,一百米、兩百米、三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