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謠:“你喜歡你帶回去養,先說明一句,她的功能已經失效,帶回去唯一的用處就是花你家錢。”

四毛:“嘴真毒。你不要你媽,你想過你弟弟沒,他還那麼小,斷奶了嗎?能離得了你媽?”

江謠:“會吸奶的了不起啊?我都能離,他離不了?”

四毛說:“你也沒奶給你弟吃啊?”

江謠又掏出一根煙,四毛為他點上:“你媽好歹也給你了房子住,不然你早死了。而且住院的床位貴,一天要七十塊錢,還不如帶回去。不然你哪兒來的錢?”

江謠目前讀初三,還差一個寒假才能上高中,自己的學費剛剛湊出來,斷然沒有多餘的錢給他媽治病。

四毛從地上撿了一根煙頭,抽了一口:“要不然,你把咱媽帶回家,我去找老胡拿點兒中藥。反正治得好就治,治不好你們家不還是有一口棺材嗎?挖個坑埋了算了。”

江謠看了眼手裏的繳費單,悠悠的歎了口氣“先回家拿錢。”

從醫院到家裏,一班公交車直達。

公交總站在菜市場,從菜市場往家裏走還有走兩公裏路左右,馬路不寬,兩邊都是臭水溝子,裏麵漂浮著塑料瓶或者包裝袋。沿路有撿垃圾的老太婆用長長的鉤子打撈瓶子。

一眼望去,樓房不多,全是本地人種的農田,大棚一個挨著一個。最中間的位置有兩個拔地而起地大煙囪,冒著滾滾黑煙,那裏是個垃圾場,走過去就能聞到一陣異味。

視野很開闊,江謠的心卻很狹窄。

他自認為自己的命不好,投胎給江美麗做兒子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長大了,江美麗玩兒起了癱瘓。

也不看看他們這個家庭,有得病的資本嗎?

上有老——江美麗。

下有小——江美麗剛生的兒子江諺:他的弟弟。

家裏唯一剩下三千塊,給醫院交完錢,就剩下九百。

要到家,又要穿過那道窄窄的門。

黑洞洞的樓梯爬上去,到了五樓和天台之間那個小小的閣樓,就是江謠過了七八年的家。

沒有門,隻有一塊布簾子把它和外界隔開,成為一間不倫不類的房間。晚上要睡覺,就用快木板隔著,不怕小偷,也是因為他家徒四壁,偷無可偷。

房間裏又用一層簾子拉起來,把十幾平方的空間拆分成兩個,靠水箱的是江美麗的床,靠外麵天台的是江謠的床,他床上就是一扇破窗,一到冬天就灌風。

江美麗的私房錢藏在她睡得床板下麵,她平時要喝酒要打麻將,藏得錢也不多,摸出來隻剩下一千來塊。

江謠正在數錢的時候,床底下傳來了一點動靜。

仿佛有什麼老鼠在下麵爬,箱子被撞得嘎吱響了一聲。

江謠趴下`身體,往床下看。

盯了一會兒,他忽然出手,從床下抓到了一截小孩兒的手。

手臂是白的,手上是黑的。

江謠就跟拔蘿卜一樣,把小孩兒從床底下拖了出來。

這小孩兒張牙舞爪的尖叫起來。

“放開我!”

小偷?乞丐?顯然都不是。

江謠挑了一下眉頭,很快就認出了這孩子是誰。

小孩被他提在手裏,下半身在空中晃蕩,他努力用自己的雙手去抓江謠的手,對他拳打腳踢,甚至用上了嘴巴,在江謠的手臂上用力的咬了一口,當場就見血了。

江謠倒吸一口冷氣,把他往地上一扔,臉上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冷血。

“哎喲,誰啊?你家怎麼還多出一小孩兒?”四毛抱著剛出生的江諺,探過頭來一瞧。

小孩盯著江謠,一雙眼跟小狼崽一樣,咬牙切齒的吼道:“我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