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麼?”
蘇梓:“去。”
“那我們也去的。”李二勤回答。
男生的笑更大更壞:“以後容嗣的行程是不是直接照著你的搬就行啦?李二勤同學。”
李二勤認真:“應該是的。”
男生:“……”
晚上的聚餐定在了學校後門的一家小炒店。
六月初的傍晚,暑氣並沒有完全消退,混雜著小吃街亂七八糟的味道。小炒店的門大大開著,悶熱的空氣混著嘈雜的人聲和下班後的鳴笛聲竄進店內,又被立式大風扇吹出去。夕陽的殘影掛在店門前的青石磚上,店牌下刺眼的燈光照著本來隱藏在暗處的臭水灘。
李二勤的班級坐在稍微靠裏的角落裏,周圍都是聚在大圓桌前的其它班級的同學。小炒店比平時熱鬧了三個等級不止。
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還有些拘謹。班級那麼大,並不是每個人和每個人都熟得可以穿一條褲子。一直以來鬧騰的就那幾個,引人注目的也就那幾個。大多數的同學還是安安靜靜地,甚至在平時並不怎麼出聲的。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一樣,靦腆地看著那幾個鬧騰的互相糗對方,講沒營養的笑話。
直到班級裏一直有些凶悍的男生突然站起來,舉起酒杯對坐在角落裏並不出聲的女同學說:“小……小敏。”
立刻有人起哄:“小敏?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那個男生紅著臉大喊:“閉嘴!沒你事!”
尤帶著少年音的沙啞,此刻雖然氣勢十足,卻一點也不顯得凶悍了。
關敏怯怯地男生,眼神裏並不是完全地陌生,藏著隻有他們兩人才懂的小心思。
男生舉起玻璃杯,臉比剛才更紅,聲音卻還是那麼大:“不知道你會考到什麼學校去,我的成績也沒你好。但是有些話今天不說,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說了。”
應該是起哄的時候,可是整個空間都安安靜靜地。
男生的聲音也不自然變小,變得輕柔:“我喜歡你。”
關敏站起來,眼底的光在黃色鎢絲燈泡的照射下流動著一層特別亮的水光,一仰頭將杯子裏的啤酒一口氣飲盡,衝他笑:“謝謝。”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來得及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也並不是每一個“我喜歡你”都來得及。
男生的喉結上下翻動,眼裏也仿佛傳染了女生眼底的水汽,也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酒。低頭默了會兒,他重新抬頭衝她笑:“我叫柯遠航,請你記住這個名字。”
關敏笑。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蘇梓擺弄筷子:“如果彭子歌在,肯定不會冷場。”
李二勤奇怪地看了蘇梓一眼,剛要說話,盤子裏被容嗣放了一塊排骨。
李二勤的注意力被轉移。
容嗣和李二勤的小動作被人注意到,那人笑著大聲說:“誒!我們是不是該敬一下我們班唯一的班對啊!”
他旁邊的男生哈哈大笑。
他莫名:“笑什麼?”
旁邊的男生隨手指了幾個人:“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平時看起來特別乖的,都是地下黨。”
男生驚:“就我不知道?”
李二勤撇嘴:“我都知道。”
男生更加吃驚:“李二勤都知道?!”
所以李二勤都知道是多讓他受打擊的事。
夜越來越深。
沒有人有要結束的意思。
桌上的菜早已冷卻,而不停更換的啤酒瓶上仍舊掛著水珠,沿著瓶壁滑下來。
街對麵不知道哪家夜宵攤突然放起了音樂,混在小炒店內嘈雜的人聲中,漸漸添了層悲傷的顏色。
陶喆和關詩敏對唱的《好好說再見》。
終於還是有人先哭了起來。
初三畢業的時候,班級也有這樣的聚會。然而那時候大家都樂嗬嗬地吃完喝完,互道一聲高中見,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家。
高三的這次分別,到底是哪裏不太一樣了。
那從教室前門追逐到教室後門的笑聲,還有從講台前轉身時幾不可聞的歎息聲。每一個睡前的明天見,和醒來後對於去大食堂還是小食堂的猶豫,都隨著這一個夜晚過去而消逝了。
以後不會再有人一邊把風一邊催促同桌快點抄,也不會有人在同桌上課睡著時,偷偷咳嗽提醒他正在被老師注意。再也不會有人在教室後麵偷偷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然後在下課時假裝不經意地撞翻她的教科書。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假借上廁所路過那個他的教室時,側眼偷看他的座位。
而你也不會再因為一道選擇題的c還是d鬱悶地吃不下飯,不會再在清晨叼著早餐匆匆跑向教室;不會站在操場上激動地替自己班級的同學加油,隻為鼓勵他跑完最後一圈;最最重要的是,這些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習慣成習慣的人事物,通通在這個晚上向你說了: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