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楸也好,嶽梓乘也好,她心悅的,她懷念的,從來都隻有他一人而已。無論她是留戀溫柔細膩的嶽楸,還是追憶消逝在過往青春裡的嶽梓乘,那都是他,鐫刻在生命裡的他,銘記在歲月的他,早已一筆一畫地寫入了她的餘生裡。
她喜愛的,就是這一個完整的他,是雲岩道長的得意弟子嶽梓乘,是齊雲派頂天立地的掌門師兄,也是專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嶽楸,包含著過去,現在與將來。
這次,她也終於能夠再無猶豫地做下決定,哪怕路途再長,她都一定會勇敢地走向他。
更何況,她已足夠幸運地隻剩下了這最後的一小步。
“這些菜的味道比之當年如何?”嶽梓乘忽而問道。
“似乎有細微的差別,但風味如初。”久瀾回過了神,一雙明眸直望向他的眼睛,笑答。
燈市漸漸地更加熱鬧起來,河上也飄起了蓮花式樣的彩燈。嶽梓乘從酒樓出來,沿路挑選了兩隻心儀的花燈,捎上了甜米酒和久瀾向來喜愛的蟹殼黃燒餅,便帶她去登船。
一條條小船在水上悠悠地飄動著,夾岸的人與景都在緩緩地後移。久瀾一麵嚼著燒餅,一麵聞著連綿的酒香,笑道:“好香的酒氣,你就不怕我一個忍不住又喝醉了,你又得扛著一個瘋瘋癲癲的我回去了?”
嶽梓乘想了一想,倒不覺暗笑道:“那也可以,而且好像還不錯。”
“還不錯?”久瀾瞪大了眼睛,“嶽老二,你不要麵子,我還要的呢!”
嶽梓乘卻笑得更歡了。
九年前的那會兒,久瀾就抗不過一碗半甜米酒的酒勁,最後是被他一路背回去的。
他從來都沒背過人,頭一回背起她,竟然覺得有些吃力。
看來以後還得多加鍛煉才行。
他們順著長街回去,沿途數著經過的石牌坊,身影被燈火映得老長。
背後的她一直都很安靜。酒醉後的她便是如此,熟睡時就像個乖巧玲瓏的孩子,身形小小的,暖暖的,頭倚靠在他的肩頭,竟然格外可愛。而鼻間那股若有若無的少女幽香,也激得他心神一蕩。
正當他沉浸於此時,背後的她忽然出聲道:“嶽老二……你慢一點……顛得我疼……”
他被嚇了一跳,慌忙停下腳步,可回頭看時卻見她依然雙目緊閉,兩道睫毛又長又翹,如同垂下的羽翼。
應該是沒醒吧……
他試探地輕輕喚了聲“久久”,而背後的姑娘許久才迷糊地回了聲“嗯”。他稍稍放了心,一邊放慢了腳步走,一邊輕笑道:“久久,我也才剛到十八歲,你下次叫我的時候,能不能把‘老’字去掉啊?”
背後道:“去掉……嶽老二去掉老……嶽……二?”
他險些笑出聲來,卻又克製了笑意哄道:“久久乖,對比自己年齡大一點的男子要叫‘哥哥’,比如我,這才叫有禮貌。”
背後道:“哦……嶽二……哥哥……”
他聽得甚是愜意,忙笑道:“再叫一聲。”
“嶽二……哥哥。”背後回應道。
他心裡美滋滋的,於是又興高采烈地走出一段路。眼瞧著便能看見旅店了,他忽而想起了什麼,又低聲道:“久久,再叫聲嶽楸哥哥。”
久瀾似是疑惑了,低低地“咦”了一聲。
他解釋道:“嶽楸是我原來的名字。‘楸’就是樹木的‘木’和秋天的‘秋’。”
久瀾似乎還沒轉過彎來,小聲嘟囔道:“木……秋……木秋……哥哥?”
他笑著搖了搖頭,嘴角卻險些咧到了耳朵根。
也許就在這時他心下便已打定了主意吧——餘生,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