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譚眉就發出一聲驚呼。
她看見被陸州抱在懷裏白景離,後背全是血,染紅了陸州的兩隻手。
譚眉趕緊走過去:“怎麼會這樣?”
陸州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景離:“嘉嘉,你中槍了?”
譚眉想了想,追問,“是剛才奪槍的時候嗎?”
白景離點頭,費力地抬起手指指自己身上,自嘲地說:“幸好是在肝髒……不會立刻就死,我還可以和爸爸……”
不會立刻就死,但得不到及時救治,也是必死無疑。
陸州一顆心仿佛被狠狠地扯起來,失聲道:“你為什麼不說!”
“反正都是死……我還不如多和爸爸待會兒……”白景離勾起嘴角,“但是爸爸,對不起……說好要一輩子的,我恐怕……”
“不,你不會死!”陸州去找係統,“快點救他,我要用所有的積分救他!”
係統為難得很:“宿主薩瑪,10萬積分才能救人,你現在才5萬……不行的。”
陸州頓時罵了一句。
係統試圖勸他:“宿主薩瑪,以前的世界都過來了,反正終究是要離開的……你看淡一點哈。”
空氣裏安靜下來,陸州隻說了四個字:“那不一樣。”
怎麼能一樣?這個世界,他明明已經答應和反派過一輩子的,哪怕過不了一輩子,他也要反派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作為一個人獨立的“人”,在沒有他的世界繼續存在。
播放器的畫麵還在走,陳帆調好了吉他弦,站在橋欄旁為女友和好友彈唱一首當時挺受歡迎的歌。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象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這首歌的名字叫好久不見,歌詞寫的是一個人在物是人非的城市裏尋覓,遊蕩,懷念多年前的戀人。用詞並不華麗,字裏行間卻樸實真摯,調子也是平平淡淡,娓娓道來,傳唱度很高。
陳帆當年就特別喜歡,陸州也很喜歡,但他自己唱得不好,便趁陳帆給周倩倩演奏時錄了下來。
周倩倩刻錄光盤時,怕它和一堆課件弄混,便隨手寫了這首歌的字母縮寫“hjbj”,這馬克筆的字跡便附著在光盤上,經曆無數風浪留存至今。
白景離眼神開始渙散:“爸爸,這首歌……我聽過……”
陸州瞳孔縮起來:“你說什麼?”
“地震了……”白景離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費力,“我在廢墟裏找你,找不到……”
陸州一顆心砰砰跳起來:“地震?什麼地震?”
“爸爸……我不想死……我喜……”一滴淚凝滯在白景離的眼角,他還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沒能撐過那一口氣。餘下的幾個字卡在喉嚨裏,他懷著無限的不舍,遺憾地閉上了眼。
“不!”陸州用力搖晃著他,“你醒醒!什麼地震!”
可是白景離一動不動,已經完全沒了生命跡象。
譚眉站在一邊,不忍地提醒他:“陸教授,人在彌留之際,會出現一些幻覺也不是怪事。嘉嘉剛才好像說……喜歡你,你應該在意這個才對吧?”
“……他說喜歡我?”
陸州望著懷裏的白景離,用力回想,卻似乎並沒有印象。是他剛才沒聽清,還是白景離本就沒有說出口?
播放器上,陳帆唱到高潮部分,引得周圍的學生駐足叫好,“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麵/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陸州將手按在白景離的眉心,微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那裏已經沒有痣了。他俯身,又在那裏親了一下。
之前,他一直很執著白景離現在的樣子。現在白景離死了,他又特別想立刻見到他。無論什麼身份,什麼角色,抑或很麼命運。
“小譚。”陸州緩緩抬起頭,“譚明誌之前用的,是哪一把槍?”
--------------------------------
救援隊伍正在四處搜尋幸存者,忽然聽見路邊音像店裏傳出一聲槍響,他們趕緊拿工具撞開玻璃門闖進去。
隻見裏麵開著燈,譚眉像個木頭似的站在原地,她不遠處的地麵上倒著兩具屍體。他們呈合抱之勢,麵容安靜,仿佛隻是睡著了。
一個月後,由陸州團隊研究出的喪屍病毒疫苗全麵投入使用,徹底取代綠血膠囊。聖菲公司的高管鋃鐺入獄,股價跌至停牌,最終宣告破產。與此同時,網上爆出譚明誌圈養喪屍咬人的視頻,聖菲公司聲名狼藉,沒多久便注銷了商標,廠房設備等等全部收為國有。
三個月後,這座城市往外擴大了兩倍,成功打通附近兩個人類的棲息地,社會秩序正在迅速恢複。完全消滅喪屍病毒,地球回到二十年前指日可待。
不久,各國科學家和高層經過商榷,決定把生物學領域的最高榮譽頒給陸州。而陸州已經在三個月前的暴動中和養子陸嘉石一起意外身亡,便由陸州的得意弟子譚眉代為出席。
會後,陳部長褒獎譚眉:”小譚,你不愧是陸教授的親傳,把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陸教授的在天之靈想必很欣慰了。”
譚眉笑了笑,看著手中的獎杯:“是啊,這個獎杯,我為會陸教授好好保存的。”
“按照慣例,獎杯得主可以在上麵刻字。”陳部長歎息,“隻可惜陸教授不在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想說的,這個題詞版隻好空著了。”
譚眉卻說:“不……沒有空著。”
“嗯?寫字了?你知道他的心思?”陳部長有些意外,拿過獎杯觀看。
獎杯的題詞麵上,刻了兩行文字:陸州,陸嘉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刻痕很深,金光流爍,永生永世都不會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