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洛嵐最惱的就是這種態度,哪怕兄長辯駁兩句,或者和她對著吵,都好過這種悶葫蘆似的冷待。她越說越窩火:“你就會和秦師兄過不去,你若爭氣,父親會總是發怒嗎?有本事就別總幹下人的事情,你去武林大會上奪魁啊!”
一聲脆響,桌角被白景離生生掰下一塊。
洛嵐嚇了一跳,正要怒斥他紙老虎,隻會毀東西泄憤,卻不料白景離張口就噴出一口血。
燕秋聞訊趕來便看見這一幕,忙道:“嵐小姐,天色不早了請早些回房,有什麼事明天再來慢慢說。”
白景離臉色發白,用內力平息心緒。洛嵐看他這副模樣,哪裏還有半點脾氣?她年紀小不懂事,著急兄長卻又不知道怎麼表達,才會頻頻用吵鬧來表示關心。此時白景離露出弱態,她唯恐他和父親一樣出岔子。
她看向燕秋,眼圈控製不住地紅起來:“那我走了,燕秋姐,你……有什麼事情去找我和我娘。”
“好,我會的。”
燕秋送走洛嵐,自己鼻子也酸了。打從五年前武林大會上失利,這一大家子就沒順過。先是洛如嵩變得更加暴躁,時常責罵下人。如今洛如嵩病逝,主子洛越性子也陰鬱起來,二小姐洛嵐幹著急卻又隻會添亂。如今秦家兄弟進來借住,主子雖然頗有敵意,卻也沒有趕他們走,也不知是留著做什麼。
如今夫人似乎有意答應秦家的求親,小姐洛嵐也對秦子明生出了情意。
這些主子還全都不知道,若知道了不知該氣成什麼樣。他依然為這個家努力著,所有的事情一個人扛。
燕秋不清楚這種日子何時是個頭,她更不敢去想洛家還能不能翻身,或者……變得更壞。
白景離緩了口氣,睜開眼看見她,便道:“你去歇著吧,我不需要伺候。”
燕秋攥了下手中的帕子,直接走到白景離跟前跪下。
“……”白景離眉心微動,不解地看著她。
燕秋低聲說:“主子,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說。”
“奴婢是洛家的家生子,出身低賤,但從不敢因此對主子心存隔閡。從小到大,奴婢對主子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主子一直都活得太苦,如今更是為了這個家操勞過度。”燕秋一點一點想著措辭,手帕在手中不知不覺絞成了麻花,可她毅然繼續往下說,“主子真的不必這麼辛苦,嵐小姐尚且年幼,夫人她又一心禮佛,可還有……”
白景離眉心終於皺起來:“你直說便是。”
燕秋抓緊手帕,上半身再度低垂:“請主子……要了奴婢吧。”
房中出現了長時間的寂靜。
燕秋大氣不敢喘一下,她等不到對方的回複,卻也沒有勇氣抬頭看:“若主子答應,奴婢便告訴夫人去,夫人也一直想……”
白景離吐出兩個字:“不行。”
燕秋本就是洛夫人塞給兒子的通房丫頭,但她卻沒有得到通房丫頭應有的歸宿。小時候兩個人不懂事,整天混在一起玩,時間長了漸漸長大,血氣方剛的洛越卻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她。到最後,竟是連臥房都很少讓燕秋進入,碰都不願讓她碰一下。燕秋雖然地位和其他的奴婢不同,但平時做的,卻大多是普通丫鬟做的雜活。
燕秋終於抬起頭,一片熱忱被白景離無悲無喜的雙眼澆涼了半截,她努力忍住淚意:“主子不必擔心,奴婢當個侍妾就好,奴婢隻想有個正兒八經的幌子,好替主子裏裏外外分擔事務……過了孝期再行那些虛禮就行,絕對不會……“
“我說不行,和孝期名分無關。”白景離站起來,有些疲憊的說,“後半生我隻要洛家和洛水劍,別再提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為洛家和劍法過一輩子。
燕秋驚愕萬分:“主子是認真的?主子……一輩子都不娶親麼?”
“嗯。”白景離神色平靜,絲毫不覺自己有多離經叛道,“你去吧。”
燕秋還是無法接受他的話,但她終究是女流,這種事情實在羞於啟齒。她隻好聽命退下,忖著找機會一定要告訴洛夫人,主子要不要她已經不重要,洛家不能無後!
燕秋剛出去,白景離就淡淡道:“還要躲著聽多久,出來吧。”
隨著這一聲落地,從廊下柱子後麵轉出來一個人影,正是秦慕光。
不小心聽了個牆根,他有些不好意思,清著嗓子道,“洛師弟,我是聞聲趕來勸解阿嵐的,卻不料……其實,為兄也立誌終身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