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看一眼!"我顧不得所謂恰當言詞,直白命令黃文道。皇帝一崩,他便趕來救我,他如何思慮,我再明白不過。
帝後死得蹊蹺,他又是貼身近侍,若是謹燕得勝,第一樁必是將罪名都歸於他同宗正青晚頭上。他現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什麼時辰了?"
"大約子時。"
夜間看不太清,但還是可以感覺,雪已經下得大了,台階上已積了微雪。我爬上高閣,扶住憑欄向禦書房那邊望去。
一貫的燈火通明,而今日更加明亮,數百人執著火把,團團圍在白玉階下。中間二三十人,仿若汪洋間的小舟,飄搖不定,隨時便會被吞沒。
我一眼望見他,狐領素袍,發絲如墨,麵容無暇。他的手套在袖中,身形挺拔清冷,神色平靜淡漠,好似一絲也不為周邊所急。
青晚,青晚!我心中忍不住喚他。
刹那間我覺得他好似看見我了,那眼神定定便向我所在的高閣望來,再不肯轉去。
我緊緊握住憑欄,全身熱血上湧。我不能退縮,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不能再等了。
我再不看他,轉身奔下高閣。奔到最後幾階樓梯,腳下突地一軟,我砰通一聲滾了下去。
黃文慌忙過來扶我,我撐住他身起來,啞聲道:"沒事兒!你還有幾個太監?"
黃文慘道:"能用的隻得三個,但也是羸弱。"
我點頭道:"讓他們把燈中燃油盡皆收來,和布料木炭一道,通通搬到閣頂。"
黃文驚道:"著作郎想要如何?"
"放火燒閣!"
黃文急道:"這般遠火救不了太子!"
我輕聲解釋道:"皇上駕崩,尚不曾掛白幡。現下東邊祭壇已是衝不過去,便在這高閣之上掛吧!"
"但望能被獨孤純瞧見!快去準備吧,你我都隻能搏這一回了。"
宮中縱火,私掛白幡,樣樣都是大罪!黃文明白了我的意思,但還是抖抖索索道:"獨孤,獨孤大人,能,能瞧得清嗎?"
"我隻給他個入宮的理由,瞧不瞧清已是無所謂了,隻看他敢不敢來!但願——"我不說完,心中卻望上天保佑,他還能有一絲一毫的勇氣。
我伸出手,按住黃文肩頭,穩聲道:"你們隻肖準備,其他皆由我來!現下便想退也不過死路一條,倒不如搏個徹底!"
"是!是!"黃文被我說服,用袖子胡亂擦了把汗,拚命點頭,然後轉身便奔出去吆喝。
我找盡殿中白緞,連同身上外袍,一齊綁在竹竿之上。過一刻,黃文忽然衝來,見我隻著中衣,幾乎不能置信,但又見我容色自然,不以為意,便也當不曾瞧見,隻慌忙道:"那邊,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我手下不停,冷冷道:"不妨事,燈油燃料可曾堆好?"
黃文道:"除了剩下兩盞小燈,全都堆過去了!"
"好,你們在這裏等著,莫讓別人上來便好!"我道,然後再不看黃文,隻抓著數杆白幡,直奔頂閣。
下雪之時,並非大冷之時,更何況我熱血沸騰。
我爬上閣頂,便瞧見那堆燃料,心下略安,黃文做事便在此刻也可算妥帖了。
我忍不住向那邊再望一眼,數百人正圍著他砍殺,實在不是兒戲。
暮青晚的侍衛們已圍作兩圈,將他護在中心。幸好他隨身所帶侍衛,當為精銳之選,驍勇異常。對麵雖是不斷衝殺過來,但一時半刻卻也不能完全衝散他們,反在間隙間被不停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