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該硬的時候就得硬,今日叫人欺負了,以後豈不是要讓官家騎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無是非想到這裏,一雙桃花眼裏頓時露出凶光,像隻隨時會擇人而食的凶獸,半點沒有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
石頭被他這副樣子嚇得差點崴了腳,他在一旁看著,隱約想起大人們說過的一件事兒。
八年前,地龍灣有位名噪一時的混混,名號“瘋狗”,跟他年紀差不多大,十一二歲,但是手段凶殘,狠起來一般的地痞流氓都不敢惹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憑著自己的本事在地龍灣闖出名聲。
但是沒多久,那個人便消失在地龍灣,有傳言說他死了,還有個傳言……說“瘋狗”就是今天的無是非。
石頭原本不信,可見剛剛無是非的表情,他有些不確定。
無是非不知石頭心裏所想,到了中心街之後,來到一個大柱子底下,幾步便跳了上去。這柱子頂上掛著一把巨大的海螺號,無是非將它摘下來,仰頭就吹,尖銳急促的號聲頓時響徹整條中心街。
這把海螺號是用來召集人手的,地龍灣有很多勢力,各家勢力有自己獨特的召集方式,他們聽得懂,知道自己家什麼時候有行動。
無是非吹響海螺號之後,從中心街各處陸陸續續走出來一些人,他們聚到柱子底下,麵無表情地仰著頭看向無是非。
石頭第一次見這陣仗,嚇得一句話不敢說,卻見無是非朝眾人一抱拳:“兄弟們,青皮今早闖進苦酒巷子拿了我們罩的人,得空的兄弟拿上家夥,隨我去官府要個說法!”
他說完,底下立刻有人舉起右手:“我跟你去。”
“我也去。”
這時突然有一人說道:“傳言王瘸子殺了官府的人才被拿走,他自己惹了禍我們不管。”
無是非冷哼道:“且不說傳言是真是假,青皮踏進地龍灣的地界兒就是不該。若今天苦主親自來捉,我絕對沒有二話,也不護他,但是官府的人來插手,就得給咱一個交代!”
那人靜默片刻,點頭讚同:“何時行動?”
“即刻出發!”
無是非絞盡腦汁地想知道事情始末,想了半天決定派了慧去住持那裏打聽打聽,但是他遍尋不見了慧,小家夥這時卻邁著兩條小短腿從遠處風風火火跑過來:“六師兄!六師兄!”
無是非急忙阻止:“慢點跑!”
了慧停下來,拍拍胸脯喘口氣:“六師兄!師父喊你過去!”
“啊?喊我?”
了慧用力點點頭:“而且還說不管你是在攆雞還是在追狗,都讓我把你叫過去,你如果不去……”
“我去我去!我這就去!”
無是非聽到這裏急忙打斷他接下來的話,轉身便有——他正想見那個老和尚,沒想那邊倒主動要見他了。
了慧看著無是非的背影,把沒說完的話嘟囔完:“他就讓幾個師兄擺羅漢陣請你去……不過現在看來用不上麻煩師兄們了。”
無是非破天荒這麼聽話,完全是因為自己好奇百裏鳴岐的來意,這件事與其自己私下裏亂猜,還不如直接去問住持,他們在禪房單獨待了那麼久呢,師父肯定有事瞞著。
他趕到禪房時,住持已經等著了,他坐在陰影裏,窗外的陽光透過厚厚的窗戶紙射進來,有些昏暗,映著老和尚的臉也不怎麼明朗。
住持不習慣用玻璃做窗戶,所以即使後來有了玻璃窗這種東西,他的禪房內還是以紙張糊窗,據他說這樣會讓禪室內更加安靜,也能使他很快入定。
無是非進門後叫了一聲“師父”,住持擺擺手,意思是讓無是非免了禮節。
“了非,你坐過來。”
“哦……”
無是非便乖乖脫了鞋,坐到住持的對麵:“師父,你找我什麼事啊?”
住持須發皆白,麵相非常慈祥,無是非一直不知道他多大年紀,但是光看他胡子的長度,怎麼也有七八十了。
“了非,你是不是在好奇啊?”
無是非抬眼看了老和尚一眼,沉吟道:“嗯……得看好奇什麼了,師父什麼都不說,我哪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奇。”
老和尚無奈地搖搖頭:“貧嘴。”
無是非立刻擺出一張笑嘻嘻的臉:“嘿嘿,師父,你就別跟我賣關子了,你這麼厲害,肯定知道我在好奇什麼了吧。你就直說嘛,那幫人……來咱們寺裏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