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我寒冷的時候為我披一張毛毯,不會有人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拚死保護我,不會再有人為我播放六國語言的生日快樂歌,不會再有人背著我走過鬧市的一條街,亦不會再有人與我一期一會……不會再有一個人……我不敢想下去,心裏已經開始分崩離析。
我輕輕靠在他心口,對他說:“你知道我愛你,等你醒過來,我們結婚。我等你。”
現在誰能讓他醒過來,誰就是我的萬歲萬萬歲。
時間是灰色的,會蝕去我們記憶中的人和房子,但是心留下來,愛與被愛,永遠無奈。
涉水摘竹的女作家說,生命是一場冤枉。
【這一世萬水千山】
時值冬日,我帶著落落,在與何白一起去過的劇院門口,看見陽光被樹杈撕裂了掉落。沿著劇院向南,是浦街的方向,那個浦街,和很多人一樣已經老了,百合花也沒有了。在街對岸,仍可以看見劇院那麵古舊的牆壁。厚重的油彩下,已經布滿了傷痕累累裂縫。
手機響了,我接起來,竟是徐衍之。
“單伊,最近你還好嗎?”
“謝謝你。”我輕輕說。
那頭沉默半晌,說:“單伊,希望我可以幫到你,如果你想起我,就打這個電話。”
我一笑,已有眼淚悄悄溢出來,他其實和我一樣,十分清楚,逝去的感情和時光,絕不可能再回頭。我們與一個有一個人擦肩,終究是一場空,正如那句詩,秋來相顧尚飄蓬。
“謝謝你。”我又說。
“那麼,再見。”他歎一口氣。
“再見。”我掛斷電話。
深知我們早已經彼此別過。
我抬起頭,看見那些矗立著的大廈,廣場上的陌生人群,烈日下的公交站牌,以及單伊、何白、徐衍之、父母,一切都是一盞盞逐漸老舊的燈,終將枯去。
落落望著幹枯梧桐樹幹,問我:“媽媽,桐花開在幾月?”
“親愛的,桐花是四月份開放。”
“等我長大了帶你和爸爸去雲州看桐花。”孩子仰起小臉笑了。
把她領養回家的第二個月,她終於叫我一聲媽媽,這個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然而,生命力我們遇見了誰,又錯過了誰,她不會懂得。
“落落,你爸爸會很高興的。”我輕輕摟住她,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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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了此生】
曾經有個孩子,在我的身體裏住了三個月,我後來丟了他,在他父親病房的窗口,我與他一起看桐花。那時桐花還沒有開放,在丟掉他的那天,我曾認為世界再無光明。
但願他會記得我寫給他的備忘錄——
親愛的孩子,我在初春的哦眼角眉梢,給你寫這篇備忘錄,願你記得你來過。
你的父親,那個曾經為我播放六國語言的生日快樂歌的男人,他會記得你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