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啊。”
“誒。”
“給趙總敬一杯酒。”
“成總,我不會喝酒啊,這,這……”
頭發稀疏,個子較矮的成總滿麵紅光地拍著小年輕蘇道年的肩膀,並熟稔地勸著酒:
“誒,沒關係。這酒可是好東西,綠豆酒,既美味又健康,不傷身的。
“而且趙總可是我們的大客戶,怎麼能不給趙總麵子呢?來來來,幹了!”
皮膚黝黑,坐在主位的趙總隨即起身,哈哈大笑著:
“哈哈哈!成總你這是什麼話,太捧殺我了。
“小夥子,男人怎麼能不會喝酒呢?多練練就好了,來,我先幹了。”
趙總乃酒桌老手,以退為進,率先豪飲一杯,而後翻動空酒杯朝向了可憐無助的蘇道年,笑而不語,步步緊逼。
這一桌其他人也開始起哄,在這氛圍壓迫下,滴酒不沾的蘇道年麵色掙紮,顫抖著雙手,飲下了第一杯酒。
咕嘟,咕嘟。
一杯,麵紅耳赤。
“傑哥,這個小蘇就是遜啦。比彬彬還遜!”
兩杯,胡言亂語。
“這麼說你很勇哦?來,阿偉,一起喝!”
三杯,酩酊大醉。
“好酒量!小蘇啊,再來一杯!”
——一杯又一杯,永無寧日。
…………
一年前意氣風發地走出校園的蘇道年,此時卻狼狽不堪,沒了年輕人應有的朝氣,跌跌撞撞地走下了出租車。
“嗚嘔,嘔,嘔……”酒氣熏天的蘇道年跪趴在小區的綠化帶旁,吐了半晌才稍稍清醒了些許。
啪。
蘇道年起身時折斷了一根樹枝,但也沒在意,搖搖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撲通一聲跪在了馬桶前。
——那酒意又湧了上來。
昏昏沉沉的蘇道年隨即將頭埋入馬桶,嘔吐不止,菜糊、酒液、胃酸……都湧了出來,一瀉千裏。
“那個該死扒皮鬼,我還以為我終於熬出頭了呢。說是長見識,拓人脈,原來是讓我頂酒啊。”蘇道年精神恍惚地回想起了今晚酒席上觥籌交錯的情形,還有這一年來的上班族生活。
微薄的薪資、不存在的福利、隨叫隨到的加班,還有這令人厭惡的酒桌文化……越想越氣的蘇道年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嗚嘔,嘔,嘔……明天我要炒了這扒皮鬼的魷魚!回家耕地去!嗬哈哈哈!”蘇道年神經質地笑了出來,暢快至極。
——這一年來,蘇道年從沒有笑得這麼開心過。
笑到脫力,無力再笑,胃袋裏也一幹二淨後,蘇道年伸出手,摸索著抽水馬桶的按鍵。
啪嗒。
唰,唰,唰。
藍色的潔廁水旋轉著帶走了黃乎乎的嘔吐物,但是這漩渦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嗯?馬桶壞了?這一個潔廁泡泡可要4.625呢!”蘇道年試圖起身揭開馬桶蓋,但腳步一滑,一頭栽進了馬桶裏。
藍色的漩渦突然光芒大放,宛如一張擇人欲噬的深淵巨口,將酒還未醒的蘇道年吸入其中。
“啊啊啊啊啊……”蘇道年身處藍色漩渦中心,向著無盡深淵底部墜去,不知究竟墜了多久多長。
嘩!
藍色的潔廁水濺躍而起,蘇道年猛地抬頭,跪坐在馬桶前大口大口喘息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虛無處。
足足呆滯了兩三分鍾,蘇道年才回過神來,踉踉蹌蹌地扶著盥洗台盆,清洗著臉頰。
嘩,嘩,嘩。
冰涼的水流衝刷著蘇道年赤紅的臉頰,滴滴藍色水珠也被衝刷殆盡,回過神來的蘇道年抬起頭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瘦削身形、黑色散發、因酒精反應而赤紅的臉頰與脖頸;
似柳葉,亦似鋒刃的眉毛;造型細長,內勾外翹的丹鳳眼;文弱俊秀,膚涼唇薄,夢境中人的模子……一切都沒有變化。
“這酒喝的都出現幻覺了。我明天一定要炒了他,一定……”蘇道年正給自己打氣呢,卻突然發現盥洗室的陳設變得很老舊,像上個世紀的老房子翻新改造似的。
蘇道年愣在了原地,轉著暈乎乎的腦袋環視一圈,而後晃悠著走出盥洗室,檢查著小小的出租屋內廳。
“這,這,這不是我屋子啊!”蘇道年呆滯地看著這老舊的屋子,晃了晃腦袋,難道自己進錯門了?
雖然蘇道年租的房子並不好,但那好歹也是現代裝修的房子啊,哪像這間屋子,分明就是爛樓。
意識到自己走錯門的蘇道年正準備離開,卻突然想起來自己明明是用鑰匙打開的外門,怎麼可能走錯門?